《乘一根刺穿越大海》 木叶 著 作家出版社 2024年12月版
爱因斯坦说,“宇宙最不可理解的事,就是宇宙是可以理解的。”这样的话是诗,也可视为对诗之为诗简明而神奇的洞见。关于诗歌的可解与不可解不易解不必解,艾略特所言也颇可玩味,“真正的诗歌,未待你理解,便会传达真义”。这两句话,代表了我目前对诗歌的综合认知与爱恨。好的诗歌,也就是这样的宇宙,这样的传达,展示着所有的绽放的过程,承受着误解,也赤裸于无限的可能和不可能。
一个人与诗歌的相遇,总有些偶然,又似乎是注定的。我真正开始写诗是初中的事。至于新诗,开始于初中高中之际。进了大学,一面是疯狂阅读,一面是各种写。那时疯起来一天能写好几首诗,那时太盲目,还不理解那句简单而残酷的话,“美是困难的”。
在艰难、危险抑或幸运的时刻,诗人与世界往往更有动能也更有可能相互看见,甚至相互发明。就像里尔克所说,那是“严重的时刻”。严重或魅惑的时刻。
一方面,诗歌是自在的,隐秘而偶然,好的诗歌是一种“无”,逸出作者乃至时代;另一方面,现当代以来,作为一种存在一种能量,诗歌像是在思考着人类,一如它感受着世界。
《乘一根刺穿越大海》是我正式出版的第一本诗集。最初想强调一下“上海诗章”,后来觉得将这一系列作品解散穿插于其他诗歌中便好。还有就是,几乎从有意识地创作新诗之始,我就喜欢绝句的形式,多年来创作了一百余首这样的“当代绝句”,收录在这本集子里的计三十余首,它们像一块块会飞的石头,又仿佛悄悄返回枝头的苹果。在较长篇幅的作品中,我挑战更多的意义或无意义、纯诗或非诗,同时,探讨诗歌的自由与仪式感的问题,有破有立,走得越久越意识到要关注语言的形式就像关注“人类命运的形式”,并且“需要在形式上抵达某种深度”(威廉斯语)。此外,布洛克的话也带来启示:“诗歌最难传达的意义往往是通过整首诗的音乐和音调揭示出来的。”就此,诗歌中一些人与物分裂了“我”的主权,一些字与词托身于万物,一些伤疤与俗常变成了翅羽,一些笑声与沉默化作了刺,美在变得可疑的同时变得强悍而缭绕,恶与罪则不是不可以被蔑视被打败被改变……作为作者,我失落,振奋,提醒自己淡然、敞开,然后,祈愿。
当将这些诗整理得越来越清晰,一个遥远的场景也渐渐明亮起来:小学乃至中学时多个暑假是在燕山脚下大姨家度过的,一次到山里游玩,我们到了一处比较偏且险的地方,途中发现一种花开在石头与树丛之间,艳丽醒目而又略显羞涩,我很好奇,表哥和表姐说这是“闪电花”,在雨中会更迷人。开学后的作文课上,我就写了与此花的遭逢。老师平时喜欢我的文字,但对这一篇没说什么,只是在“闪电花”旁打了个问号,仿佛在说真有这种花么,学名叫什么?那一刻,我失落而又无语。事后,再也没深入到那片山,也未遇见这种花。甚至一度忘记它,怀疑它的存在,而兄妹二人当初的神情是那么肯定,如在眼前。
而今想来,很可能语文老师是对的,总有些事物近在眼前而又未必识其真容,总有些存在就像无理数π,或许懂得如何计算但就是无法掬之于掌心,总有些发现或爱恨无从准确而传神地表达。于是我也像传说中的古罗马人那样,把闪电和闪电花一同埋入地下,埋入记忆深处。
人的痛苦就是被“囚”于现在,“囚”于此时此地,“囚”于此身(人)之中,而这也恰恰是财富之所在,好的诗歌总是自此时此地此身、自千端万绪缓慢或迅疾地涌起,同时又构成一种超越,一种僭越,迎向无尽的他者、无数的眼睛。
编辑 刘彦 审读 张雪松 二审 李璐 三审 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