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物:太平洋的丝绸全球史》 段晓琳 著 柴梦原 译 光启书局|上海人民出版社 2024年7月版
这本书中的故事,可以追溯到另一段从西班牙到美洲的旅程,那就是西班牙人来到美洲的历史,西班牙人想在美洲推广蚕桑业,从而满足欧洲对中国丝绸的痴迷追求,他们更想通过美洲去寻找通往亚洲市场的航线,从而获得更多的瓷器丝绸。1571年,在这个航线终于建立之后,亚洲和美洲有了直接的联系,两地的丝绸生产有了交织,长达三个世纪之久的跨太平洋丝绸贸易开始了。
在写这本书的过程中,我往往惊叹于“没有人是一座孤岛”,着迷于不同地方千丝万缕的联系。诚然,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但是人们和自然界的种种交换互动和此消彼长的关系却往往有可以相互印证的地方。墨西哥的印第安人用小刀从仙人掌上收割胭脂虫的身影和中国江南蚕桑期夙兴夜寐的蚕农身影逐渐重合。对不同的人来说,“全球”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但是当漳州的文人热议各种海外珍奇的时候,他们大概能够理解那些在阿卡普尔科港口翘首期盼的西班牙商人——后者在等待一年一度到港的马尼拉帆船。不同文化总有着不同的时尚潮流,但是在16—17世纪的中国和墨西哥,人们却有着对于红色的一致追求,即便他们喜爱使用的染料大相径庭,但他们赋予红色的意义却在无形中契合了。
由于中国丝绸贸易,大批美洲白银流入明代中国,一部分被直接换成黄金带回美洲赚取差价,更多的则进入了福建商人的口袋。一同来到亚洲的还有新世界的作物,以及后来风靡全球的巧克力。西班牙的旅行者千里迢迢来到马尼拉,在写给国王的信中,他们探讨中国的历史,商量如何才能更大限度地获利。亚洲的船员、商人和工匠也漂洋过海。与此同时,信息和知识经历了大爆炸一样的发展和传播。很多面向普通人的技术性记录被保存了下来,比如蚕桑图民谣记载的浴蚕,墨西哥社区法典记载的散落在桑叶上的蚕,还有欧洲植物学家笔记本记录的不同桑树。在笔记、小说、游记、信件,还有许多地图中,知识发生了流转。
我们今天耳熟能详的很多政策、经济和社会发展,像“一带一路”倡议,其实都由来已久,都有着长久的历史积累,其中不仅有我们津津乐道的文化交流、发明、商业大发展,更有背后的对本土传统的执着和对不确定性的应对。我们不禁要发问:全球化意味着什么?在全球化的进展中,个体之间的对话是创造性的还是误读的?当知识和信息开始呈现爆炸式积累的时候,原有的知识体系是否做好了包容的准备?
从全球史的视角看中国史,是我一直在思考和实践的。我的第一本书《西湖的诞生》是从地方研究的视角看宋代的西湖文化,我学到了如何在大的背景下讲具体的故事,我学会了在全球史背景下类比,也让我接触了很多跨国别和跨时代的理论框架。这种不断的叙述和讲解让我总是不自觉地追问:在这个时间的另外一块大陆上发生了什么?海外访客对于中国的书写是什么样的?物质和视觉文化能给历史研究带来什么?我开设了一门“全球史中的中国”,并开始关注墨西哥的桑树种植和中国丝绸消费,进而写成了《尤物》这本书。通过具有温情和敬意的全球故事,也许我们能找到跨越时空的共鸣,今人不见古人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也许我们的某些伤怀能够被来自历史的共情所抚平。
编辑 刘彦 审读 张雪松 二审 李璐 三审 徐兴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