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大人们起床稍晚一些,或许是忙了一年,或许是进入冬腊月为过年操心劳累了,或许是腊月三十特别忙碌及熬夜守岁所致。小孩们兴奋极了,起得较早,忙着穿新衣服。我起床穿好衣服后,径直走到爷爷奶奶和父母床前,分别跪在地上喊着:“给爷爷奶奶拜年啦!”“给老爹老妈拜年啦!”爷爷奶奶笑哈哈地说:“孙子长大啦!”父母则回应道:“好!新衣服穿好了没有?老大又长大一岁啦。”
随后我和大妹帮着小一点的弟弟妹妹穿好新衣服,用香皂(只有在春节期间才能买上一块)和热水洗个脸。吃完早饭,我便到第一家即我家好邻居——洲爷家拜年。我们两家都是贫农出身,土改时分的大地主刘百增二叔家的房屋,房连着房。他们家五口人,全是劳动力,年年分红。我们家只有两个劳动力,六个娃子读书,每当家里出现支出困难,父亲便向洲爷借个一元两元,像我们家开的银行。洲爷家小儿子,我叫可成叔,比我大四岁,当时初中毕业,大队选拔他参加现代京剧样板戏排练,演得十分出色。他去的地方多、见识广,经常提醒我:你是家里老大,不要和小伙伴一样贪玩,带头好好读书。长大后我们成了好朋友,如今他的女儿是华为公司南京分公司负责人,他在南京安享晚年。
在洲爷家拜完年,我与村里小伙伴会合,到生产队家家户户拜年。在人家门口,见到大人,说一句:“给您拜年!”若是晴天,遇到老人,道一句:“恭贺您过个热乎年!”路上遇到人,也都相互说一声:“新年好!”
进到人家家里拜完年后,总要看看人家门上的春联、堂屋里贴的年画。然后坐下来,主人送一杯热水,走的时候,主人塞给我们几把米花子(米炮)或炒蚕豆,富裕一点的家庭,给两三把炒花生或米花子糖,有的给两三颗糖果。有一年,我们十几个小娃子结伴跑了一二十家人家,很多家里主人家发一颗糖、发一根烟。初一这天小伙伴们各自挣了十多根香烟,小娃子当然不抽烟,积攒回家给到大人。
当时时兴给军烈家属拜年。大队组织几个人划旱船,自制的彩船里,一个穿着红红绿绿的姑娘提着船,几个小伙子手持小棍做船桨,划一会儿唱一会儿,歌词都是大队自己编的。大队书记领队,还有大队别的干部。到了军烈属家门口便喊拜年,讲礼行。军属家当家的送一些烟给他们,到中午便在某一军烈属家吃饭。一个大队里,正在服兵役的、已退伍的,加上党员家庭、大队干部家庭,近二十家人家是有的。那时父亲当生产队长、当过两年县工作组成员,有几年划旱船的到我家来拜年,十分热闹,至今印象深刻。
我是家里长子,打我记事起,在生产队里差不多跑完家家户户,我被父亲带着到族里走亲戚拜年。我家族建上有老家陈湾未出五服的伯父叔父、堂伯父(住同村)、入赘到漂湖长岗的小叔。亲戚有爷爷的堂姊妹——五里牌一队的姑奶奶,奶奶娘家有她的妹妹——转斗湾襄河(街道旁)我的姨奶奶、侄子吴中富——薸湖长岗我的表伯父;父亲有的姐姐——宜城岛口王岗我的姑妈;母亲娘家有她的父母——五里牌五队我的嘎公嘎嘎、哥哥刘文善——我的舅舅、尹湾村二组的姐姐姐夫——我的姨妈姨爹。嘎公兄弟四个,嘎公是老幺,其他叔伯嘎公我出生后未见过,但往来的堂叔伯舅舅有五里牌一队的五个和宜城孔湾台子岗的堂大舅。以上拜年的族建人家、亲戚及亲朋达二十户之多,当地叫门户大。按当时的风俗习惯,拜年一般要在元宵节前完成,除非遇有特殊情况和特别约定。
俗话说,初一拜父母,初二走丈母(出嫁的姑娘或姑爷,初二这天必须去给岳父母大人拜年),也就是说初一不到亲戚家,在家里拜完祖父母及父母并在生产队里差不多跑完家家户户后,旋即到家族长辈和家族高亲中拜年。父亲一般带我先到隔壁一队姑奶奶家拜年,姑爷姑奶奶出身贫农,住在土改分配的富人家的厢屋里。到家门口,姑奶奶近似圆形的脸上,露出杨家人特有的亲情笑脸,热情接待。姑爷爷善于施鳝鱼篓子,在五里牌是出了名的。每年夏秋季节,下午时常看到他挑着大担篓子的身影。后来我在同龄伙伴中,也是最善于下鳝鱼篓子,好多人说是我姑爷爷教的。有一年节气,父亲请姑爷爷到家里吃饭,那时候家里招待客人或重要活动的席面,小娃子是不许上桌的。这一次我被姑爷爷喊上桌,大人们在喝酒,我吃完饭放下碗筷,在下桌时一一叫各位长辈慢慢吃。姑爷爷当场夸奖道:“这娃子有礼行!”我受到鼓励,每每如此,养成了终身敬老爱幼、有礼貌讲礼行的好习惯。
我在杨家祖屋祖墓祖碑所在地——陈湾村出生,常常年初一(以显特别重视)、有时是年初三到未出五服的学文伯伯、学华叔叔等四五家去拜年,吃中饭、晚饭,每一家都盛情挽留吃饭,至少得吃些东西,直到摸黑才能回到家里。
编辑 刘兰若 审读 郭建华 二审 刁瑜文 三审 张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