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袤的中国版图上,每一颗水果都承载着不同的地域风情和文化积淀。荔枝自古以来便是南方风物的代表,留下了“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等千古名句。然而,在历史的长河中,荔枝的足迹并非一成不变,它悄然间跨越了南北界限,演绎了一场跨越时空的“南果北渐”传奇。
荔枝喜高温高湿怕冷,岭南之地富含腐质的酸性土壤,成为荔枝的天然乐园。每当夏日炎炎,一望无垠的荔枝树丛挂满红彤彤的果实,如同一串串火红的灯笼,照亮岭南农家小院。荔枝在华南的种植历史超过2000年,我曾经到过一处始建于隋唐年间的荔枝贡园,园中各种古荔虬枝峥嵘、亭亭如盖。这里出产的荔枝,保留了古代荔枝的原汁原味,甜中带酸的妃子笑、爽脆清甜的白糖罂、有股桂花香气的桂味,这里最古老的荔枝树已有1300多年,尽管荔枝品种各有不同,但都展现出惊人的生命力。清朝诗人阮元的《岭南荔枝词》说道:“新歌初谱荔枝香,岂独杨妃带笑尝;应是殿前高力士,最将风味念家乡。”印证了当年长安的荔枝很有可能是来自岭南的古荔枝园。
荔枝此物,离枝遽败。未经保存处理的荔枝,“一日色变,二日香变,三日味变,四日色香味尽去”。在交通落后的古代,距离岭南较远的地方是很难吃到荔枝的。《后汉书·和帝纪》记载:“旧南海献龙眼、荔枝,十里一置,五里一堠,奔腾阻险,死者继路。”经历舟车劳顿的荔枝,味道肯定有所改变,历史上还产生了一场著名的误会,这就是曹丕嫌弃荔枝的公案。曹丕认为:“南方有龙眼荔枝,宁比西国葡萄石蜜乎?……今以荔枝赐将吏,噞之则知其味薄矣。”后人考证荔枝何以“味薄”,主要是因为南方的荔枝送过来早已经不新鲜了,作家钱钟书对此深以为然,为荔枝翻案:“抑南北遥阻,又无红尘一骑之飞递,所‘噞’者早已一日变香,二日变色,三日变味也?”古人为了延长荔枝保鲜期想尽各种方法,王韬《瀛壖杂志》记载:“近来粤人贩鬻者收藏颇有善法,或悬诸当风,有如新摘于树,红罗玉液,色味香尤冠他果。”晚清以后,随着外国轮船的到来,东南沿海的一些地方能够买到较为新鲜的荔枝。曾国藩幕僚赵烈文在《能静居日记》中写到,他收到从上海寄来的荔枝,打开一看:“虽色香已殊,而味尚醰醰(酒味浓厚)”。由于上海并不种植荔枝,估计赵烈文的荔枝是从广东、福建发出,即使通过轮船运输,荔枝最后还是变了味。
从温暖湿润的南国到干燥凉爽的北地,每一颗荔枝都承载着太多的期许与不易。十多年前,我从广东邮寄荔枝往北京,虽然荔枝经过冷藏运输,但是到达朋友手中已经是三五天之后的事了,荔枝表皮已经发黑,朋友还疑问荔枝怎么是黑色的,弄得我很是尴尬。
随着交通的飞速发展与冷链保鲜技术的不断进步,荔枝真正有了“北渐”的可能,荔枝可以在短时间内从南方的枝头直达北方的餐桌,最大限度保持了荔枝原有的新鲜与风味。我家的荔枝园在广东一个偏僻的农村,早上摘下来还带着露水的荔枝,在田间地头就能找到快递寄送点,寄往东北隔天就能收到。在东北的超市里,不仅能看到新鲜十足的荔枝,还能看到提取荔枝原浆制作而成的荔枝冰淇淋,也是别有一番风味。荔枝种植技术也有改进,黑龙江北大荒农场有一棵“网红”荔枝树,在智能温室中可以突破荔枝低温种植瓶颈,满足荔枝的生长需求,有望实现量产。
荔枝北渐不仅是一部关于果实迁徙的历史,更是一曲南北文化交融的赞歌。荔枝如同一位优雅的使者,将南国的风情与韵味带到了北国的大地上。在这段旅程中,我们看到了科技的力量、文化的魅力以及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美好愿景。而我,则通过书写荔枝北渐的故事,让更多的人了解荔枝、爱上荔枝。
编辑 李斌 审读 张雪松 二审 李璐 三审 徐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