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人为房价、高薪、网约车焦虑的时候，一本真实记录乡村生活的长篇调查《乡村》，扭转着人们的注意力。著名经济学家魏达志先生为《老乡》所做序言，敬请大家关注另外一种生存境况。

当《深圳特区报》副总编辑吕延涛先生邀请我为他的调查报告《老乡》撰写序言时，我的确有点惶恐。因为我对西北乡村了解并不多，平时对新闻类的调查作品也较少涉猎，担心力有不逮。然而当我读完《老乡》，报告对当代西北农民生存状况的观察深入细致, 语言朴素平实，情感真挚自然，思考严谨理性, 很容易就感染了我。

吕延涛：《老乡》作者，资深记者，深圳特区报副总编辑

我特别注意到延涛作为新闻人所具有的“新闻眼”。写作过程中的他,一方面关注着几十家媒体推荐的2014 年十大国际新闻事件和十大国际新闻人物的候选名单，关注着“乌克兰政局前途未卜”“‘伊斯兰国’震惊国际”“‘一带一路’走向务实”“安倍晋三第三次当选日本首相”“马拉拉：最年轻的诺奖得主”等主流媒体热衷的重大事件；另一方面又热切关注着宁夏一个小山村那些几乎被世人遗忘但却是当前很值得人们去关注的城镇化大潮中普通农民的真实生存状态。

2013 年，伴随着中共深圳市委党校延续了十几年的一项干部教育实践活动, 延涛来到固原并利用与当地回族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短暂的28 天，记录了那些普通的村民生活生产的方方面面，并把他们推到了世人的面前，从而留下了这部值得回味、值得传播的好著述，在我看来是非常可贵的。全书给予我深刻的印象和震撼, 启人深思。

冷静观察城市化浪潮下的农村现实

城市化是与工业化互为促进、互利互动的两大发展进程, 是一个国家经济发展的重要标志。城市化也称为城镇化，是由以农业为主的传统乡村经济，向以工业为主的制造经济，向以现代服务业为主的服务经济包括以高新技术产业和信息产业为主的现代城市社会依次转变的历史过程。在各种优质要素向城镇转移并集中的过程中，人口职业、产业结构、土地与地域空间等都在发生前所未有的变化。2011 年，中国城镇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首次超过50%，标志着中国城市化已经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发展阶段。

习近平总书记说：“小康不小康，关键看老乡。一定要看到，农业还是‘四化同步’的短腿，农村还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短板。中国要强，农业必须强;中国要美，农村必须美; 中国要富，农民必须富。”这段话，说的是“三农”问题与中国未来发展的关系，同时也给中国城镇化的方向和路径定了调。“老乡”，这两个字，是情感的亲近，也是沉甸甸的责任，更是庄重的承诺。

在中国城镇化的进程中，正确处理农村、农民、农业问题，是执政党必须要跨越的一道大坎。城镇化，不是要化掉农村，不能让农业凋敝，不能让农民受罪，而是要让农村更强、更美、更富！

延涛给这本调查报告起名《老乡》，据我理解，也应有着丰富的含义。书中记录的顾山村，差不多所有的人都在面临来自城镇化的冲击和挑战，顾山人已经走过的150 多年，正好是中国自鸦片战争以后，逐步卷入世界、卷入近代化的时期。顾山虽然遥远、偏僻，但一次次时代大潮的洗礼，仍然在这里留下深深的印迹，城市化浪潮的冲刷是真切实在的。当下这里正在进行的移民，既是当地政府脱贫致富的努力，也是城镇化的一项大举措。移民是涉及改变几代人的社会环境、心理环境、文化环境、经济环境的过程，顾山人当然会有希冀、有彷徨、有担忧。而在我看来，顾山人的五味杂陈，也是中国遭遇共同命运的亿万“村里人”的一个缩影。作者以新闻人的职业品质,设身处地地品尝着顾山人的真切感受。

但是城镇化毕竟是历史的进步，也是一个较长的历史进程，农民进城的路，完全可以是一条温暖的路，一条稳定的路，一条平缓的路。期待人们看得更远，制定政策不应只看5 年、10 年的功效，还要看50 年、100 年、500 年以后，历史怎么评价我们，后代怎么评价我们。

触摸几乎被人忘却的迁徙历史

回族是我国信仰伊斯兰教的十个少数民族之一, 回族的族源源远流长。唐宋时期，信仰伊斯兰教的阿拉伯人、波斯人就经“一带一路”来到中国经商，他们既是“一带一路”的开拓者，也是中国回族的先民。这些回族先民以“大分散”“小聚居”的方式居住在全国各地，并吸收汉、蒙古、维吾尔等族成分而逐渐形成现在的回族。如居住在中国东南的广州、泉州、杭州和扬州；或如居住在中国西北的宁夏、青海、陕西、甘肃和新疆；此外，西南的云南，中原的河南、河北与山东，也以同样的方式居住着大量的回群众。回族往往在农村会自发形成自己的小村落，在城市则相对集中于某个城区，迁徙与聚居是回族穆斯林生存与演进的重要方式与手段。书中记述的宁夏固原市彭阳县新集乡上马洼村顾山村的这一支回族穆斯林，就是清朝同治年间从陕西迁过来的，距今已有150 多年了。这里的回民大多没有文化, 为了生存的需要，他们也不便对外告知家族的来龙去脉, 渐渐地以口相传的历史被淡忘。延涛用心去触摸他们无字的历史，访录他们生活的点滴，并从近年出版的《彭阳县志》中梳理出一系列的数据，来感触他们历史的变迁、生存的变化和生命的顽强。这些让历史连接未来的记述非常有价值。

体验西北农村的现实境况

我们的国家正在由一个社会主义经济大国迈向经济强国，但与此同时，我们还必须清醒认识中国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2014 年10 月北京的相关论坛指出：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扶贫开发是长期而艰巨的任务。目前全国有14 个连片特困地区，832 个贫困县和片区县，12.9 万个贫困村，8 249 万贫困人口。贫困规模大，贫困涉面广，贫困程度深，依然是我国的基本国情。

作者潜心体验的顾山村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村子。顾山人目前依然维持温饱状况, 他们以面食为主，一般一天只吃两顿饭，晚饭经常是吃点中午的剩饭，许多人家一个月也吃不上一顿肉食，就是吃米饭也是稀罕事——由于米贵，村里人很少买。顾山人目前还有一部分人住在窑洞里，当然村里人最怕的就是生病返贫：“小病——拖；大病——扛；住上一次院，三年活儿白干；十年努力奔小康，一场大病全泡汤。”这些话，可以说是顾山人面对生病与治疗的真实写照。

书中所关注的顾山农户的生存状况，虽然只是我们国家农村发展的一个微小的点，却也从某种角度真实地反映了目前中国农村的情况。与此同时，我也注意到，尽管面临许许多多的困难，但书中记述的每一个顾山的农民，都在为过上好日子打拼着，各级政府也推出各种各样的扶贫政策，一些养殖专业户，像养羊专业户、养鸡专业户也出现了，普通农户的日子也透出了亮光。只要政策能够从农村的实际出发，能够坚持市场化的改革方向，能够让好政策实打实地产生效果，顾山人一定能在家门口过上自己期望的好日子。

感知穆斯林对信仰的忠诚

书中记述的顾山清真寺阿訇马西平，具有特别的意义。阿訇是穆斯林对主持清真寺宗教事务人员的称呼。他们经过伊斯兰教的系统教育与培训，通熟《古兰经》与圣训，是品德高尚、以身作则、为人师表、劝善戒恶的穆斯林。马西平认为：“伊斯兰教实际上是一个很开放的宗教，不神秘，也不偏执，有很强的包容性。”“伊斯兰教是和平之教，顺从之教，平安之教。前面两条好理解，至于平安之教，主要是指要管住自己的手，不要打人，不要拿别人的东西，手要干净。”穆斯林的宗教生活是作者关注的一大重点。穆斯林的功修包括: 念、礼、斋、课、朝。其中礼拜是穆斯林敬事真主的一项必履功课。伊斯兰教中的礼拜一天须行五次，分别为晨礼、晌礼、晡礼、昏礼和宵礼；此外每个主麻日，穆斯林会在晌礼时集中在清真寺参加“聚礼”；而在伊斯兰教重大节日如开斋节、古尔邦节等，穆斯林聚集的礼拜则称为“会礼”。由于时差的关系，每个地方礼拜的时间有所不同。每天早上5 点，顾山清真寺的高音喇叭声会准时响起，那是阿訇在用阿拉伯语“喊邦克”，通知村民们到清真寺参加礼拜；中午12 点，高音喇叭会传出念经的声音；晚上8 点，念经的声音再度响起。从早到晚，伴着这样的声音，顾山村民过着一天又一天将生产与宗教交织的生活。

作者对当地穆斯林建设清真寺的那份情感投入感触很深, 村民们自己住窑洞, 但村里的清真寺却盖得最漂亮。尽管顾山的穆斯林并不富裕, 但虔诚的村民克勤克俭地集资十余万元终于建成清真寺，而且材料最好，质量最好。这是因为对于虔诚的穆斯林而言, 信真主是伊斯兰教“六大信仰”的核心和根本，而盖清真寺就是为真主盖房子, 建设清真寺也就成为穆斯林心灵和信仰的重要寄托。

张志清是现在村里最老一辈的人，八十多岁了还经常下地劳动。

在顾山村一带，回民、汉民相处和睦，相互尊重互相包容，汉民对回民的斋月的礼仪很敬重，回民对汉民的端午节、春节习俗同样尊重。通过顾山的实例，我们也可以看到西北地区民族关系的发展变化。读完全书, 不禁让人掩卷沉思。书中描述的现实国情、农村状况、民族风情、朴素情感、未来期盼等等, 都让人感动、让人回味、让人深思。人们普遍关注到2015 年中央“一号文件”《关于加大改革创新力度加快农业现代化建设的若干意见》，文件提出，要按照稳粮增收、提质增效、创新驱动的总要求，努力在提高粮食生产能力上挖掘新潜力，在优化农业结构上开辟新途径，在转变农业发展方式上寻求新突破，在促进农民增收上获得新成效，在建设新农村上迈出新步伐，为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提供有力支撑。这是当代中国农村、农民与农业发展的希望。

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宁夏回族自治区固原市彭阳县新集乡上马洼村顾山村的村民们，伴随中国城镇化与农业现代化的进程，必定会走上一条和全国人民共同富裕的康庄大道。这是作者的热切期盼, 也是我们大家的热切期盼！

（作者魏达志为深圳市伊斯兰教协会会长，深圳市软科学研究会会长，深圳大学产业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教授。文章原题《潜心感知国情——读关于宁夏顾山村农民生存状况的调查报告》）

见习编辑 Li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