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在心间书在手

宝安湾
05-15 08:20
摘要

管启富



尘封角落,我翻开一本泛黄的《小王子》,扉页上歪歪扭扭的“借书证”三个字突然让我眼眶发热。九岁的手迹像一串密码,瞬间解开了记忆的枷锁。书籍与文字构筑的时光隧道在我面前徐徐展开,那些被油墨浸润的日日夜夜,那些被笔尖划破的晨昏昼夜,原来早已在我灵魂深处刻下蜿蜒的纹路。


童年卧室总弥漫着油墨与樟脑丸交织的气味。床头那套硬壳《梁羽生武侠小说》像座神秘的城堡,每次踮脚取下时,封面烫金的侠客都会在阳光下泛起涟漪。十三岁那年的暴雨夜,当我在《白发魔女传》中读到练霓裳一夜白头的瞬间,窗外的雨声突然有了韵律。文字首次向我展示其魔法——它能让纸上的油墨化作真实的月光,能让铅字排列成通往世界的阶梯。


中学时期的《鲁迅全集》带来另一种震撼。在《狂人日记》密布的“吃人”字缝间,我触摸到以文为刃的锋芒。仿写《秋夜》时,钢笔尖在稿纸上犁出深浅不一的沟壑,那些关于“枣树”与“天空”的稚嫩模仿,竟让我第一次感受到思想破土而出的痛楚与欢愉。


十七岁的日记本锁着蓝色火焰。当我在草稿纸上偷偷仿写《少年维特的烦恼》时,高中语文杨老师热烈推荐我向外投稿。那日黄昏,她带我去学校图书馆借《花季雨季》,叩开了我鹏城之门。大学手抄莎士比亚诗集,品读博尔赫斯《小径分岔的花园》。“时间永远分岔,通向无数的将来”——此话如银色钥匙,打开了写作的魔盒。


“管老师,您是老师,又是作家,您写了这么多作品,请问最喜欢哪部呢?”学生好奇地询问。望着他们晶莹的目光,我沉吟道:“你们就是我最好的作品。”


“读书是输入,写作是输出。没有输入,何谈输出?”作文课上我说,“一真遮百丑,一假毁所有。写作贵在真情实感,勿要华丽空洞。要用最少的字句去表达最多的情思,即以少胜多。无技巧才是最大的技巧。”学《诗经》时,讲到《蒹葭》,我说:“学做一株会思考的芦苇。”


清明节时,我告诉孩子们:“小时候我们词不达意,长大后我们言不由衷,真正的离别,不是桃花潭水,不是长亭古道,只不过在同样洒满阳光的早上,有的人永远留在了昨天。”学生们沉默良久,把这段话抄在了心上。


“他在斑驳的光影里来回走动,用他略显枯瘦的手在黑板上擦写,给同学们讲解。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落下光斑,他的身影淡得就像是珍藏多年的水粉画。”写老师,他们便学会了捕捉细节和诗意表达。


家长问我书单,阿城的《棋王》《树王》《孩子王》(“三王”系列)我反复品读推荐,沈从文《边城》,钱锺书《围城》和余华《文城》亦如此。汪曾祺作品更是我的案头书。明清小品文,尤以张岱所著《陶庵梦忆》和《西湖梦寻》为最。写作既是精准的雕琢,更是思想的萃取,譬如普鲁斯特在玛德琳蛋糕的气味中打捞记忆,我开始在词语的城堡中寻找突围新生。


闲暇时,偶阅拙著——小说集《忧伤的芒果》和散文集《奔跑的月光》,学生们将之称为“忧芒奔月”系列。他们如此富有才情,连我也惊叹不已,突然明白:真正的写作应该像钟摆,在即时表达与永恒沉思间保持巧妙的平衡。


重读《红楼梦》,抚摩曹雪芹“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的手稿,被泪水晕染的墨迹,在稿纸边缘疯长的批注,原来都是抵御时间侵蚀的护城河。


月夜时分,合上《追忆似水年华》,窗外木棉正在书写夏天的诗行。书架上那些参差的书籍脊背,如同普鲁斯特笔下记忆的褶皱。每个在文字中泅渡的深夜,书桌台灯都在墙上投下两个剪影:一个伏案疾书,一个悬停空中静静凝视——或许这就是写作最深的隐喻:我们永远在书写另一个自己,好比博尔赫斯“另一个人梦中的倒影”。当光标在屏幕闪烁,我知晓这场与文字的博弈永无终局,正如我们终其一生,力寻那本尚未写就的生命之书。


绚烂终平淡,平淡乃至味。“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我沉潜书海,“笔在心间书在手,万物由心乐忘忧”。


 对话


阅读经典 观察练笔

沉潜于心 慢慢抵达


问:以老师和作家的双重身份在学生面前,你觉得这两者分别带给学生哪些价值体现?


答:当老师是立德树人,是传道、授业、解惑;当作家则是修身引领。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两者并驾齐驱,教学相长,亲密无间。


问:写作让您的教师生涯有什么不同吗?


答:写作让我的教师生涯别开生面。语文老师如果只教书不创作,学生不会完全信服于你,也少了魅力;如果教师是作家,就可从自身读书和创作经验出发,有的放矢,让学生少走弯路,培养语感审美和文本张力,有所精进。


问:如果有学生想成为作家,您会怎么激励他们?


答:我会说:“立志当作家可以让你闪闪发光,一如当年的老师。老师相信你一定能够梦想成真。先播种梦想,脚踏实地,阅读经典,观察练笔,沉潜于心,慢慢抵达。”


龙华新闻记者 李秋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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