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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手
作者 赵婧 朗诵 蓝予
第一次知道老年痴呆症是在父亲50多岁的时候。医生说没什么太多办法,吃药也只是控制一下。父亲高血压,脑梗,肾衰竭走的时候71岁。
父亲走后,母亲就与我住在了一起,后来,我因为工作的原因,加上孩子打网球我需要常常泡在网球场,照顾母亲的任务暂时就交给了阿姨。母亲几乎患有和父亲一模一样的病。有一天,我在上班,接到了一位陌生人的电话,他说:
你母亲很怪异,你回来看看吧。
母亲住的地方与我住的地方十分钟路程,她每天都走到我这儿吃晚饭,顺便带上第二天中午的饭菜。我做好了晚饭左等右等母亲还没有过来,正准备下楼听到母亲的声音,我循着声音找下去,看见母亲正在敲楼下的门:
开门,开门。
母亲从来就没有走错过门,这大热天的,她穿着单薄的衣服脚下却穿着一双棉拖鞋,我把母亲领回家发现了母亲眼睛里的空洞及一脸我从未见过的笑容,第二天赶紧把母亲送进医院,第一个晚上,母亲从十点钟就开始嚷了: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母亲由于脑梗,50多岁就有语言障碍,说话一直不清楚,但那个晚上,母亲几乎是字正腔圆十分清晰地不停地说这四个字。医生给母亲吃了安眠药,一个小时后,母亲又爬起来,她甩开我的手,到处乱窜寻找回家的路,医生又给母亲注射了安眠药。午夜两点,母亲又坚定地爬起来,口里还是嚷嚷着:
我要回家,哎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母亲气急败坏地在昏暗的医院走廊里奔走,她从每一扇门玻璃探头去寻找。那是母亲患病后,丧失最后记忆的那一丁点记忆。是啊,疾病在剥离了母亲的记忆前,母亲仍然死死地坚守着自己最后的“家”,母亲与记忆之神拉扯着,在强大的意志面前,多少安眠药对母亲也不管用了,医生无奈地摇摇头,我也无助地拉着母亲的手,大滴大滴的泪珠直往下淌。我以为在医院里治疗后,母亲还会像以往一样,如果我知道这是母亲最后的记忆,当晚,我一定把母亲带回家的,让母亲在自己的家里睡个安稳踏实的觉啊。
出院后,为了便于照顾母亲,我们还是决定把母亲送到老人院。母亲很快就适应了老人院的生活,即使春节回家吃团圆饭,只要吃好了,母亲一分钟都不肯逗留,立马就想回老人院,任谁也拦不住。
有一天,吃过晚餐,母亲神神秘秘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用纸巾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的钱交给了我,里面只有二十多元,都是一些十元,五元,一元的散钱,送母亲回去后,也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把她手上的那一串珠珠放在写字台上,由于母亲有两次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让别人骗走了,我就随手把一串不值钱的珠珠给她带上,说:这是很贵的。
桌上二十几元钱与一串小孩子玩的珠珠就是母亲留给我最后也最“值钱”的东西了,这次,母亲回家,就是把她认为一生最好的东西留给了我而不是两个弟弟。再以后,母亲的记忆就彻底没有了,每次一想起,我的心就揪着疼,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很多年后,我才知道老年痴呆的母亲,用她最后的记忆的拚尽全力与病魔抗争着,当她亲自把她认为最宝贵的东西交给我后,她才让“病”彻底地带走了。
冬日里,太阳很暖,我拉着母亲的手在院子里散步,母亲把我的手攥得很紧,我搂着母亲用手机拍大头照,每次问母亲哪个是她时,母亲总是指着照片中的我说,是她自己。
我们娘俩总是重复着这样的对话:
妈,你想我了么?
想。
那我是谁?
嗯,你是谁我不知道。你是谁啊?
我不停地告诉妈妈:妈,我是小锋(“凤”的读音),我是小锋啊!
妈妈一脸的茫然,瞬间,眼泪溢出了我的眼眶。当所有的一切远去,剩下我与母亲搀扶,那是最温暖的牵手!
是啊,母亲今年75岁了,我还能牵着母亲的手,真的好幸福啊!
(感谢作者提供以上照片)
赵婧简介
赵婧,一级作家,深圳作家协会秘书长。出版文学作品多部并有作品多次获奖。
作家张洁说:世界上那个最疼我的人去了!母亲患老年痴呆症多年,无数的夜晚我泪眼汪汪说:妈妈,只要您活着就是我生活下去的动力。因为您也是世界上最疼我的人。
大漠苍穹,踽踽独行只因母亲的牵手让我坚实而有力量。
总监:夏岩青 朗诵 、编辑:王惠平 编发:读特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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