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花的美丽与离愁|深港书评·香岛繁花

晶报APP
2023-04-28 09:00
摘要

《海棠》佛花 著初文出版社2023年4月3记得杜拉斯说过,如果不写作,她会做妓女

编者:《海棠》是深圳作家佛花的小说集。香港文学评论家蔡益怀说,在这个集子中,能看到一种可贵的文学质量与告解意识。中文系出身的佛花,当然读过乃至爱过张爱玲。深圳大学文学院汤奇云说,乍一看,她的小说语言张扬凌厉。但她不像张爱玲那样尖酸刻薄。相反,她的底色如此厚道温情。她对笔下的人物投入了全部热情,并毫不掩饰地热烈赞美她们对真情真义的渴求。其实,追求尊严和恪守良知的哪里是书中的她们?明明是赋予她们生命的佛花啊。

佛花的美丽与离愁

■蔡益怀

1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枝海棠展示出她的人生,也展示出一个女人的成长史、心灵史。

我历来认为,写作就是一种对话,与人对话,与天地对话,最重要的是与自己对话。佛花的书写就是一种生命的对话,抚心自问的真诚告白,心花的绽放。她的写作一如海伦·西苏(Hélène Cixous)所言,像影子追随着生命,是在倾听生命、铭记生命。她以写作观照自我人生,有深切的生命体悟,也得到自我的救赎。

她让我想到维吉尼亚·伍尔夫﹙Virginia Woolf﹚,想到玛格丽特·杜拉斯(Marguerite Duras),也想到安妮·艾诺﹙Annie Ernaux﹚,尽管她就是她,跟她们有太多的不同。从她的絮语中,我听到了一种内在的声音,领受到一次神会的欣悦。自然也暗叹,此心可交矣!

尽管她藉笔下人物之口说,“不再天真地相信梵高那句话:当画一个男人,我就要画出他滔滔的一生”,事实上她还是以此为创作旨归。她的文字如水,自由流淌,一见诸纸上就是一个女人的“滔滔一生”。像许许多多的阴性书写者一样,她专注于个体经验,听从内心的指引,开掘内在资源。这样的写作来自记忆,自有生命的根基。很明显,她始终深怀一个心结,一次让她一下子长大的经历。可以说,这个小说集中的故事是同一个情意结的变奏。“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是一道解咒的符,贯穿于不同的篇什。

她的书写直面女性的生死爱欲,反映她们的人生经历与生存状态,真实地打开了一扇洞见女人精神世界的窗口,其中的日常生活情景、心理体验与感知,都来自于个人的生活记忆。

▲佛花:文学硕士,深圳麦哲伦书吧创始人。贪恋世间一切美好事物,爱美贪吃嗜睡好玩,偶著文章。当过老师、记者、编辑。现为香港都会大学创意写作专业全日制学生。小说、诗歌、评论发表于《北京文学》《香港作家》《山花》《读书》《花城》《诗林》《特区文学》等刊物。出版有诗集《人间》。绘本《爱,从来就在那里》亦将于今年八月面世。深信人生如梦,即便终究是空,也要认真欢喜一场。

2

《姐姐》写出一对姐妹的不同生命状态与轨迹,“姐姐在伸展自己的肢体时,全情投入,真心绽放,没有保留。而我,体态生硬,机械刻板,仿佛生锈的剪刀,死活掰不开”。姐姐一梦是高傲的白天鹅,“注定招蜂引蝶”,而妹妹南柯“我”从小“卑怯,懦弱,胆小,犹疑”,“世界对我屏蔽了声与色”,“我的爱情,注定贫瘠”。美丽似乎是易碎品,姐姐的花期很短,妹妹很快就发现姐姐“在很深很深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正在轰然倒塌,摧枯拉朽”,“有某种东西在姐姐身体里寂灭,如流沙般消逝”。都说财色是利刃,大概是吧。姐姐最终不敌“情”的摧残,香消玉殒。《海棠》同样关乎情与欲的纠葛,“我”与“他”的私密痴恋,“父亲”与“小姨”的偷欢秘史,成人世界,饮食男女,注定会上演的故事。“这些故事不外乎生老病死爱恨情仇,又哪有什么值得关心的地方?”但被她写出了别样的意味,力度、深度都在其中:“苦心谋划,伤筋动骨,骗得半世夫妻,争得一时高下,最终仍要于鸡零狗碎中磨为一对怨偶,何苦?不如放你一条生路,让你来去自由,无事一身轻?”“一切皆是局。局中有局,就是命。”她看清了生命的真相,守得住秘密,也就拓宽了生命的维度。

不同于那些“报道式”的大叙事,她无意于“大江大河”,也无心“指点江山”,她着意于“内省式”的小叙事,从凡人的视角看世俗人生,于是有了这样的思想意识:“不过是吃五谷杂粮的芸芸众生罢了”;“世界,于我何干?”“我没有这种博大。人卑贱如蝼蚁,生死无端,谁都不会更有资格为谁悲伤。”她的故事不追求线性的叙事,完全打破传统情节小说的时空逻辑。她跟着记忆走,循心理节奏演绎成长的轨迹与生命蜕变。她好像没有文学江湖人的雄心壮志,也没什么豪言壮语,但这又何妨?我欣赏的恰是她的坦诚、她的本真。她不虚饰,不装腔作势,不道貌岸然,自然也就能坦诚地面对自己,坦然地讲出自己的故事。

《海棠》

佛花 著

初文出版社

2023年4月

3

记得杜拉斯说过,如果不写作,她会做妓女。我相信这话,你我都是这一副皮囊,这一具肉身,都天然地有一种向下沉沦的堕性。然文学往往给我们一种自我超越、自我拯救的引力,让我们的灵魂得救。西苏将写作视作女性自我拯救的一种方式,道理大概在此。

可喜的是,我在这个集子中看到了一种可贵的文学质量,告解意识。离离合合、生生死死的人间故事,倘若缺少一种宗教精神的透视,讲得再缠绵悱恻也只是“鸳鸯蝴蝶式”的小书,唯具备深切生命体验,有哲思睿见,方能脱离儿女情长、才子佳人的窠臼。她做到了,也展现出了她的洞识:

“食与色,无边无际、无疆无涯,在虚空绝望中,在滚滚红尘里,只有身体最实在。肮脏下贱、充满欲念、生死不由己的身体。”

“偶尔站在京基大厦九十六层的高空俯瞰地面,会生出虚幻感,觉得所谓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其实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这是个魔幻的现代都巿,从来不缺蛊惑人心的传奇。可传奇再多,日子还不都得从油盐酱醋上过?”

更可贵的是,她的自剖、抚心自抉:

“她宋海棠终于活成了自己瞧不起的人。她终于用亲眼所见的事实印证了自己的龌龊。她终于手刃了自己的骄傲、自尊和蝇营狗苟的一厢情愿。”

“你真龌龊,宋海棠。她对自己说。”

“她终于心随所愿,做了一回审判者。道貌岸然、义正词严。她审判自己的父亲、小姨和一切有违于自己标准的事物……她忘了自己并不高尚……她那套虚饰过度、油头粉面、让人恶心的标准。”

正是有这样的告解,她才找回了自己,做回了自己,成了真正的人。

好一枝海棠,绽放得那么灿烂,那么荡人心襟。

据说海棠又叫断肠花,她的花语是美丽与离愁,大概这就是这个集子的寓意所在吧。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何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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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刘珂

(作者:晶报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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