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街丨人文天地·南海潮

黎江毅
08-20 08:37
收录于专题:特区报·副刊

深圳特区报

深圳市委机关报,改革开放的窗口

摘要

窄窄的一条老街,店铺鳞次栉比,醇厚馥郁的香气就潜藏于繁华深处。人在街上悠悠地走,香气自然而然缠绕在你的身旁,那种感觉像一缕轻烟,始终笼罩在心头,挥之不去。如琢如磨的手串、精致典雅的摆件、盘碟中的线香,沉香街的每一个物件都散发着独特的神韵,等待着有缘人前来品味。

“烧香点茶,挂画插花,四般闲事,不宜戾家”,宋人的“四般闲事”,烧香排在第一名,但是在香农的眼里,采香一点都不能闲,是件十足的苦差事。

当岭南的晨露还在奇楠沉香树的怀里沉睡时,采香人李伯的凿子叩响了树干,青灰色的凿头斜斜刺入,在离地三尺处旋出月牙形的伤口,乳白的树汁瞬间涌了出来。沉香是树的骨血,得像照顾婴孩般耐心。李伯的刀沿着树木的纹理游走,刀背敲击树干的声音闷闷的,像在安抚这棵可怜的老树。前两次凿出的伤口早已结痂,暗红的疤像老树的眼睛,此刻正渗出细密的油线,用竹刀轻轻刮去表层腐木,露出底下深褐的肌理。

接下来的日子,山雾会反复浸润伤口,山风一点点把树木里的水分抽干,留下沉甸甸琼脂般的熟结沉香。漫长的时间会把沉香的水分一点一滴榨干,在表面结成一层白霜,用指尖轻轻拂去,这是沉香在吐故纳新。采香难,制香亦难。从一棵沉香树到一件沉香成品,要经过打孔、收割、砍木、勾丝、切割、打圆、穿孔、打磨等十余道工序,每一道工序都极为耗费功夫。

“就火添衣,移香傍枕,莫卷朱帘起”。漫步沉香街,这里的夜色像长时间浸泡在水里的沉香木,空气里浮起一缕缕夹着艾草等多种植物气息的混合香味,时间仿佛悄然放慢脚步。街边的香农们陆续支起竹篾摊,形状各异的沉香碎料就摆放在面前,等待顾客过来询价。鼻尖忽然闻到一阵浓得化不开的香气,原是隔壁摊位在烤线香,腾起的烟凝成细缕,久久不散。

夜市深处藏着间老字号,八仙桌上的熏炉火气正旺,穿对襟衫的老者用银簪挑出一点奇楠香粉,埋进烧热的炭团里,霎时便有香气漫出来,混着茶气在梁间缠绕。这种香味若隐若现,有着君子的内敛,不炫耀,静静地释放,不争艳于繁华。

香农称奇楠为伽南香,视为珍品。《本草纲目拾遗》记载:“今俗作奇楠乘雅作奇南栈、香栈、木速香名,而广人亦呼奇南为栈,名同而香异也。”清代查慎行作诗《与陈漳浦莘学话旧》:“山租输海贝,市舶贱迦楠。”

沉香街是新鲜事物,但“贡香香市”自古已有,百年前,粤西重镇电白开埠,就有海外客商前来采购沉香。宋朝丁谓《天香传》记载:“雷、化、高、窦亦中国出香之地,比海南者,优劣不侔甚矣。”月亮爬过沉香街的牌坊,灯光暗淡了下来,收摊的香农逐渐散去,整座镇子仿佛都浸在了香梦里,带着点甜丝丝的余韵。

“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北宋画家郭熙作画时“凡落笔之日,必窗明几净,焚香左右……然后为之”。文人墨客觉得香气可使人才如泉涌,思绪驰骋。我将自己搁置在沉香街里,觉得也不由自主地风雅起来。

编辑 李斌 审读 吴剑林 二审 王雯 三审 甘霖

(作者:黎江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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