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立新
海洋和陆地,水和土,注定是一辈子相爱相杀的冤家。而长达1.94万千米的大陆海岸线和1.31万千米的海岛海岸线,则是它们纠缠与搏杀的第一线。
从辽宁大连金石滩到广西北海涠洲岛,从福建平潭石牌洋到台湾新北野柳地质公园,有无数的海蚀奇观惊艳着旅人的双眼,令人叹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广东省揭阳市惠来县靖海湾的客鸟尾就是这海蚀风景链上耀眼的一颗星。
客鸟,是客家人对喜鹊的叫法。喜鹊,鸦科,鹊属,体形硕大,嘴尖尾长,背黑腹白,性机警,智商高,善营巢,人缘好,常伴人居。喜鹊善鸣,鸣声专一,清脆响亮,有君子之德,且一边鸣叫一边抖动尾翼,情状活泼可爱。喜鹊喜晴恶湿,与人们晴天走亲访友的习惯暗合,故有“喜鹊叫,客人到”之俗语。而“七月七,鹊桥会”的民间传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爱情憧憬,更是赋予了喜鹊美好的象征意味。
以“客鸟尾”来称呼惠来县靖海镇后湖村海边的这一大片石笋,是一种大而化之的做法,既能粗略地概括其外形特征,也带给它一种喜庆吉祥的色彩。
从沈海高速仙庵出口下,转入235省道,再转到112乡道,车行一路畅顺。当木麻黄的影子向后甩去,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湛蓝的天空和湛蓝的海洋一齐刷亮你的双眼的时候,岬角上的那两座小小的石山以极大的热情召唤着你。
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山,这里的石头也不是普通的石头。普通的石山,普通的石头,就像是工厂批量生产的工业产品,没有个性特色,也没有艺术感。这里的石山,这里的石头,没有一块是一模一样的,虽然总体上看起来像客鸟的尾巴,但细瞧去,各有各的样貌,各有各的情态,每一块都是请高明的艺术家专属订制的艺术品。
尤其是岬角顶端那一座伸入海中的小石山,岩石光洁细腻,摸上去有细微的颗粒感,但绝不沾染一点儿尘埃。颜色以灰白、乳白为主,间或用一些明黄勾线,洇染。整座石山就像一座形态万千的石雕海洋生物博物馆,凸出的、凹陷的,攒聚的、分散的,横卧的、竖起的,肥头大耳的、小巧玲珑的,憨态可掬的、古灵精怪的,步履蹒跚的、凌空高蹈的,喜笑颜开的、黯然神伤的,东张西望的、顾影自怜的,狼吞虎咽的、小口品啜的,仰天长啸的、俯首低吟的,像海豚,像海豹,像海象,像企鹅,像吊筒,像水母,认得出的认不出的,有名字的没名字的,一齐涌到身前,让人目瞪口呆,意乱神迷。
站在这座石山上,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官尽失,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似乎回到了史前时代,遭受了天地间某种不可预知的突然变故,几乎所有的海洋生物都从海里爬上来,爬到这座石山上,把我团团围住,大家拥着挤着,有的立不住脚,扑通一声滑溜下去,又有更多的挣扎着往上爬,然后轰隆一声惊雷,接着一道闪电劈将下来,让所有的一切全部石化,所有的动态瞬间定格。
回过神来之后,我知道,我还是我,山还是山,石还是石,水还是水,风还是风,日光还是日光。
我忆起,停好车走下岬角的时候,路旁有一块“7·28强台风登陆点”纪念碑。时间拉回到1969年的7月28日11时,6903号台风“维奥娜”在惠来县靖海湾东部岬角客鸟尾登陆,风力超过12级,强台风叠加天文大潮,狂风、暴雨、怒潮一齐发威,形成一股摧毁一切的恐怖力量,给粤东大地带来巨大损失,给牛田洋带来毁灭性灾难。
处在客鸟尾这样一个高温、高湿、风大、浪大的滨海位置,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加工能力是非常强大的。当地壳运动把这座石山抬升出海面之后,大自然就亮出其威力强大的法器对它进行日复一日的全方位加工,用强烈的阳光暴晒,用清凉的海水冷却,用强风挟带着沙粒研磨,用高盐分海水不断腐蚀,用起起落落的潮水反复冲刷。石山每一个部位物理、化学属性的差异,大自然斧钺力度不均的斫砍,使得原本铁板一块的石山开始崩裂、剥落、磨损。不同的赛道已经打开,强者愈强、弱者愈弱的竞争法则已经生效,亿万年的狂奔,亿万年的选择,最终呈现出气象万千的生命形态。
在整个客鸟尾海洋地质风景区,当然远不止这两座石山吸引你的眼球,撩乱你的心态,放眼四周,这里几乎所有的石笋都值得你反复玩味。
至于蓝天白云、阳光沙滩、渔船风车等常规海景,也多有可观。
未来,5.2亿元的投资,将会把这里打造成独一无二的滨海旅游度假景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