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花开 | 人文天地·南海潮

在岭南，万物热情。火焰木的花期刚过，满地都是它们褪下的红袍，凤凰花却在这个时节突然醒来，将积蓄了一年的力量，一股脑儿地喷薄在枝头。

我工作的学校有五棵凤凰木，在宿舍阳台，恰能俯瞰立在山顶操场那最大最老的一株。四季不同时，人间不同色。我目睹凤凰木的荣枯许多年了，如老朋友一样，慢慢读懂它的心意。冬日里，凤凰木枯瘦的枝丫刺向灰蒙蒙的天空，像老人干瘪的手指。偶尔有小鸟停驻，枝条便受力微微颤动，抖落几片残存的枯叶。某个雨后的清晨，枝头会冒出几片嫩绿。那绿极淡，像是被雨水稀释过的颜料，却又透着一股倔强劲儿。

春深时节，凤凰木的叶子渐渐丰茂起来。新叶是嫩绿的，老叶则转为深绿。叶子像翠绿的羽毛，每一根绿羽之上，都有数十对细小的羽片对称排列。每一片细羽都是秀气的，叶脉纤细若隐若现，整棵树的叶片层层叠叠着，远看似一片轻盈的绿色云霞。凤凰木并不着急，那些隐藏在叶腋间的花芽，正在悄悄膨大。

五月的凤凰，开始在枝头蜕变。第一朵凤凰花开放时，往往无人察觉。那红起初是羞怯的，只露出半个脸庞。拨开绿叶得见一朵凤凰花的全貌，分离舒展的五枚花瓣，长约四五厘米，宛如一根汤匙。花瓣末端微卷，花蕊细长弯曲。凤凰花瓣基部为明黄色，渐变为橙红，瓣尖则呈猩红色，阳光下如浸染了朱砂的绸缎。很快，第二朵、第三朵接踵而至，不过三五日光景，整棵树的颜色就完全改变了，最终只剩下零星几点绿，在红云中若隐若现。

盛放的凤凰花肆意张扬。单朵看时，五片花瓣舒展如凤尾，花蕊修长似金针；成簇看时，又像一团团跳动的火焰；而满树花开时，则恍若天边坠落的晚霞，将周围的空气都染成绯色。最妙的是雨后，水珠在花瓣上滚动，阳光穿过水滴，整朵花便晶莹剔透。

凤凰木的花和叶最懂彼此成就。绿叶的繁密羽状结构为花朵提供深邃的背景，炽红的花簇则如跃动的火苗，在绿荫中灼灼燃烧，形成“叶似翠羽裁，花如丹凤冠”的对比，完美诠释其“凤凰”之名的神韵。

一朵凤凰花绽放枝头的时间并不长，仅有一周左右。花落时，整朵整朵地落下，而不是一片片凋零，凤凰花是连带着花萼一起落下，保持着完整的姿态。一朵花落了，另一朵花又会接力开出来，枝头的漫天红云会保持数月。花开时节，枝头一片红霞，树下一层红毯，两红相对望，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花开花落自有时。凤凰木懂得在漫长的等待中积蓄力量，也懂得在适当的时机尽情绽放。它们开得热烈，仿佛要把积蓄了一生的美丽，都在这一刻挥霍殆尽。而我知道，当最后一片花瓣飘落时，它们已经在为来年的绽放做准备了——在看不见的泥土深处，在沉默的树干里，生命的汁液永远奔流不息。

编辑 杨渝嘉 审读 张雪松 二审 王雯 三审 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