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端访谈 | 周怀峰：破除同质内卷发展沿链经济

核心提示

佛山市委十三届八次全会提出，立起发展沿链经济的大格局，破除同质内卷的小眼界。

沿链经济不是简单的强链、补链，其根本要求是从佛山实际出发，把产业发展放到广佛全域同城化、粤港澳大湾区乃至全国去布局，沿着产业链错位发展。

近日，华南师范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周怀峰接受佛山传媒《理论周刊》专访时表示，佛山提出发展“沿链经济”，不是“另起炉灶”，也不是“炒冷饭”，是将以往提出的各种制造业发展战略融合集成。佛山要通过沿链经济错位发展，推动产业向专业化、差异化、互补化、合作化方向发展。

周怀峰。

专家简介

周怀峰，管理学博士，华南师范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专业领域为产业经济，主要研究技术创新、区域创新、科技成果转化与企业孵化，以及农业农村发展。

沿链经济是产业网络的一种特殊形态

《理论周刊》：准确把握沿链经济的内涵是发展沿链经济的前提，从产业经济学的角度，我们要怎样理解沿链经济？沿链经济有何种特征？

周怀峰：沿链经济是产业网络的一种特殊形态，指在特定区域空间，沿着产业链、技术链的发展路径，构建、完善、强化产业链、技术链的各个环节，形成产业网络，以提升区域经济的竞争力和发展韧性。

沿链经济通常具有如下特征：一是有源头技术企业或链主企业；二是企业之间、产品之间存在技术关联或产业融合；三是企业之间、产品之间形成纵横交错的产业网；四是企业之间形成创新型的产业网络；五是具有发达的生产性服务业。

北汽福田生产线。资料图片

“发展沿链经济就是发展全产业链”是不准确的

《理论周刊》：发展沿链经济是佛山提升产业链供应链安全水平、构建现代化产业体系的重大战略决策。但在具体实施过程中，不少人认为发展沿链经济就是发展全产业链，这种理解是否正确？

周怀峰：这种理解是不准确的。虽然沿链经济强调在特定区域内的产业链完整性和协同性，强调通过引进或培育技术源头企业和链主企业，带动前向后向的上下游企业和旁侧关联企业的发展，形成相互依存、相互促进的比较完整的产业网络体系，但沿链经济绝不是囿于特定区域的封闭产业系统，更不是强调发展大而全小而全的、封闭的自给自足型产业体系或供应链体系。特别是比较小的区域，如镇（街）甚至某些具体的产业园区也强调发展全产业链的话，那就是完全曲解了沿链经济的内涵和实质。

本质上，沿链经济强调基于市场交换的区域之间、企业之间的专业化分工与合作，强调将企业和产业嵌入更大的区域范围，在更大的区域范围获取产业链网资源，将企业和产业做精、做专、做优、做大、做强，将企业培育成更大区域范围内的产业链和创新链链主，成为沿链经济系统的源头技术企业和卡脖子企业，从而提升区域经济发展的韧性和可持续性。

因此，必须根据沿链经济系统的思维，在更大的区域范围内（比如佛山全市范围、珠三角范围等等）一盘棋布局沿链经济，更需要以发展沿链经济为契机，解决好较大区域内部更小的区域主体（比如佛山市内部各区域）和外部（比如佛山市与珠三角其他地区）的产业同质化竞争和资源竞争等问题，切实将发展沿链经济的重点放在创新型产业集群（园区）以及源头创新企业和链主企业的培育上。

三大主要路径发展沿链经济

《理论周刊》：发展沿链经济的常见路径方法有哪些？

周怀峰：一是鼓励创业衍生新企业发展沿链经济。创业衍生是指创新创业者利用所掌握的技术、经营管理才能、市场等知识信息，独立创办新企业，生产与在位企业相同的产品（服务）或旁侧关联产品或全新产品的一种行为。创业衍生主要通过三条途径发展：一是在位企业中的技术员、管理员或技术工人在掌握了核心技术或稳定的客户群后，及时捕捉市场机会，利用在当地的社会资本获取资源支持，从在位企业流出创办同类技术产品企业或旁侧关联企业；二是潜在创业者在对原创企业学习和模仿基础上，通过技术市场、技术人员市场获取创业所需的知识技术和市场等资源，模仿创办与原创企业类似的或旁侧关联的技术产品企业；三是学术型衍生，即新创企业的核心技术（可能与在位企业技术产品存在竞争或互补或无关）来自学术机构，与在位企业无关，这种技术可以与在位企业存在前向、后向或旁侧关联。

二是鼓励母体企业孵化衍生新企业发展沿链经济。孵化衍生是指母体企业为追求企业最大化目标，通过复制、分工等方式新设卫星企业或子企业的一种行为。一般情况下，由母企业孵化出的新企业与母企业之间不存在直接的竞争关系，更多的是一种互补的关系。如，母企业将部分业务分离给其孵化衍生企业，衍生企业与母体企业保持专业技术上差异互补、生产环节上配套协同、市场空间上交叉错合、利益上兼容等，以此形成产业链上的合作关系。通过越来越多的衍生企业专门独立从事中间品的生产，母体企业内的分工外化为衍生企业间的分工，实现生产效率提高以及一定的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增强其竞争力。

三是引进和孵育技术关联企业发展沿链经济。具体又分为如下几条途径：一是引进和孵育工艺技术关联企业；二是引进和孵育技术同源企业；三是引进和孵育产业同根企业；四是引进和孵育产品功能互补性企业，如产品、零部件或模块化企业，最后集成新产品；五是引进和孵育产品功能竞争性企业，如产品功能相同或类似或市场重叠的企业，但专业化扎堆聚集成群。

佛山发展沿链经济不是“另起炉灶”

《理论周刊》：佛山市委十三届八次全会提出“沿链经济”，跟以前提出的制造业发展战略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周怀峰：近期佛山提出的“沿链经济”，不是“另起炉灶”，也不是“炒冷饭”，是将以往提出的各种制造业发展战略融合集成。

佛山一直强调发展现代化产业体系、创新型产业集群,强调专精特新、产业链供应链安全、源头技术创新企业等，这些都是沿链经济的核心内容。因此，可以说佛山长期以来一直全力发展沿链经济。再具体一点，比如涉及到的专精特新企业、产业园、高新区、孵化器、龙头企业，以及战略性新兴产业、未来产业等等，这些都是可以融合集成到“沿链经济”，即按照产业网络系统的思维发展制造业。

不过，“沿链经济”的发展思维层次更高。“沿链经济”将以前的点状（专精特新企业、龙头企业、链主企业、节点企业）、块状（各类产业园、高新区等园区）发展思维，转到线状（产业链）和网状（产业网、产业融合），融合集成产业技术关联、产品关联，进而形成产业关联网络，即沿着前向、后向和旁侧发展延伸产业链，形成开放的创新型产业网络系统。在“沿链经济”中，产业后向效应带动该产业投入品纵向关联相关产业的发展；产业旁侧效应带动服务该产业的研究与开发、物流等生产性服务业和产业融合发展；产业前向效应诱发新的产业经济活动或新技术、新产品或新产业，为新兴产业或未来产业发展提供基础。

政府要完善发展沿链经济的软硬环境

《理论周刊》：发展沿链经济需要怎样处理好政府和市场的关系？

周怀峰：通过沿链经济错位发展，可以避免资源浪费和重复建设，推动产业向专业化、差异化、互补化、合作化方向发展，形成区域产业技术关联网络，不仅能提升区域产业创新力和整体竞争力，还能提高区域经济发展韧性和可持续性。

虽然发展沿链经济的好处显而易见，但发展沿链经济不是政府说了算，企业愿不愿意做才是决定性的因素。企业行为都是根据预期的成本和收益决定的。如果参与沿链经济的投资行为（比如发展范围经济）有收益，企业会自动实施。政府要做的是根据市场规律，做好规划引导，完善产业发展的软硬环境。以市场需求和企业意愿为基础，通过政府引导并提供精准产业政策支持的沿链经济才有可能发展起来。

佛山市新闻传媒中心记者刘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