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闻荷花香

“妈，您就不能坐到餐桌旁吃饭吗？”当母亲第三次把菜掉到地上，我终于忍不住抬高了声音，想把她叫回餐桌旁，老公对我使了个眼色，暗示我有点太严厉了，母亲逗孩子的表情僵了一下，弯下腰把刚刚掉到地上的菜捡回了碗里，局促地坐回餐桌旁，我心里一酸，赶紧把垃圾桶推过去，让她把掉到地上的菜丢了。

母亲似乎很喜欢端着碗，站着吃饭。从我记事开始，她总喜欢把菜夹到碗里，有时走道门口看看邻居下班没有，跟别人寒暄几句，有时坐到茶几旁听听新闻，跟我们传达一下今天的趣事，碗里的菜很快吃完了，又过来夹一碗。上个月她来深圳帮我看孩子，孩子还不会坐，她总是盛一碗饭，匆忙地夹几筷子菜，一边吃一边看着孩子在地上玩，孩子一开心，她会跟着她笑，孩子一个没扶稳，她也会着急地几乎要把碗扔出去，一顿饭吃完经常一地狼藉，清理的次数多了，我心里有些埋怨，也很困惑，为什么母亲就是不爱坐在餐桌旁用餐呢，哪怕有时乖乖地坐在餐桌旁，却总是感觉很不自在，似乎饭菜都没有了味道。

直到前几天，我陪她回了趟老家，才明白原因。

供图：吴音

母亲的老家在农村，家门口有棵樱桃树，记得小时候，哥哥姐姐们会爬上去摘樱桃吃，有时樱桃还没成熟，贪吃的我们被青涩的樱桃酸得五官都挤到了一起。这次回来快到立秋了，暑气仍未消，郁郁葱葱的树叶，正好给门前的小院带来一片荫凉，站在树下，能闻到不远处荷塘里飘来的阵阵荷花香。此时正值荷花盛放的时候，粉嫩的花朵不再躲在繁茂的叶片之下，一朵朵争相露出头来。

我高兴地跑到田埂上，感受着热烈的日光和指尖划过的清风，一种久违的自由在心中油然而生。小的时候，我就是这样跟在一群大孩子后面撒欢的，摸鱼摸虾每天玩得像个泥猴一样才回家。想着童年的趣事，我不禁笑了起来，看着大姨在门口招手唤我回家吃饭，我赶紧跑了过去，大姨递过来一碗饭，几块焦黄的锅巴在最上面，我爱吃的土豆、玉米粒、莲藕盖了满满一碗。我接过饭，坐在宽大的门槛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大家也搬了板凳挨着我坐下来。

“你大姨说你去了大城市，很久没有吃过柴火饭了，特意给你煎了不少锅巴。”母亲一边吃一边给我夹了一块农家腊肉，配合着自家压榨的香油，浓郁的菜香瞬间抚慰了我的五脏六腑。

真香啊，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饭菜了。一阵阵微风吹过，带走了身上汗津津的暑气，路过的邻居热情地打招呼，让我们尝尝自家刚收的玉米和豇豆，你推我让之间，门口一会儿就多了不少新鲜蔬果。一家人一边吃饭一边站在小院里话起了家常，欢声笑语不断，我看着母亲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时我才明白，在她心里，就这样端着饭碗，在忙碌的劳动之余，与家人欢乐地吃顿饭，是一天里最治愈，最美好的时刻吧。

母亲应该很想念家乡的一切吧。

回了深圳之后，我联系了社区的老年大学，想让母亲也参与一下社区的活动。

“妈，你想坐着或者站着吃都可以啊，怎么舒服怎么来。”我给母亲夹了一碗她爱吃的菜递给她，她接过来，在餐桌旁端正地坐了下来。“你田阿姨说小宝宝现在正是模仿能力强的时候，我要坐着好好吃饭，给他做好榜样。”“田阿姨是谁？”“你上次不是让我融入社区生活吗？田阿姨是我们社区太极队的姐妹，最近我发现咱们小区老乡好多啊，一聊都能聊到一起去。”母亲开心地跟我说她最近认识了很多好姐妹，一起吃饭，一起逛街，我看着母亲脸上快乐的笑容，听着她喋喋不休地跟我讲她的见闻，仿佛又回到了老家那棵樱桃树下，斑驳的日光中，闻到了秋风中带来了一阵淡淡的荷花香。

编辑 刁瑜文  审读 郭建华 二审 张樯  三审 詹婉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