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深圳科技创新密码》（26）| 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中兴

中兴通讯公司成立的时间是1985年，比华为还要早两年。华为一成立就是民科企业，而中兴通讯是国有与民营合作的科技企业。

故事要从侯为贵说起。侯为贵（1941-）陕西西安市人。他是新中国培养的第一批工程师，曾获“中国信息产业十大年度经济人物”“中国十大科技领袖”等荣誉。2010年侯为贵当选“深圳经济特区30年30位杰出创新人物”。

侯为贵最早的工作单位是航天部西安691厂。1985年2月深圳出现“内联”热潮时，工厂派他到深圳创办了与港资合资的中兴半导体公司，他任公司总经理。1986年公司辛苦一年赚了35万元，人均创收还不如一个修鞋匠。侯为贵感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看出来电话通信市场正在高速膨胀的趋势，于是组织员工悄悄研制出第一款ZX-60模拟空分用户小型交换机，两年后又研制出具有自主产权的国产化第一台数字程控交换机ZX500，从此走上了自主研发的道路。1992年中兴的销售额首次达到亿元。

侯为贵没有想到，人可以共患难、却难以同享福。在“股东多分红，还是为技术研发多投入”问题上出现了严重分歧，股东之间闹得不可开交。这种情况下，1992年，公司的几个骨干自己投资成立了一家名叫“维先通”的民科企业。后来港方企业破产正式退出，691厂、深圳广宇工业公司与维先通公司进行重组，创建了深圳市中兴新通讯设备有限公司。吸取以前股东之间闹别扭、严重影响企业生产经营的教训，合资公司经过争论实行了两个重要原则：一是实行一种“国有控股，授权（民营）经营”的模式。公司的人财物全部授权交给经营方，实现权力的一元化集中，避免多头指挥的种种弊病。但是授权经营实际上并不能保证公司经营一定能够盈利，如果出现经营不善的问题时怎么办呢？于是制定了原则之二：由股东会议确定每年增长的幅度，由经营方负责实现经营目标。如果经营利润超过了目标，超出部分的利润进行分成，管理层可以多分一点；如果达不到目标，管理层就少分一点；如果出现亏损，将经营方的股份抵押给其他国有股东。

从后来中兴发展的实践结果看，这种“国有控股、授权经营”的经营机制真的了不起，既避免了国有企业普遍创业积极性不足的缺点，也改变了多数民营企业喜欢赚快钱、战略眼光短视的弊病。从此，中兴通讯进入了发展快车道。

从技术创新角度看，中兴通讯一直在技术研发方面是大手笔投资，长期坚持将收入的10％投入研发；技术攻关的方向决策也比较准确。在本世纪初的前10年里，中兴通信连续踩准了小灵通、2G手机的CDMA制式、3G手机（WCDMA、CDMA2000、DT-CDMA等3种制式齐头并进）等几个重要的市场热点，让中兴迅速成长成为世界级的大公司。侯为贵在谈论中兴对市场热点踩得比较准一事时说：“2001年全球电信业面临前所未有的低谷，任正非的华为卖掉了华为电器公司才拿到了过冬的棉袄；而中兴通讯靠小灵通技术度过了低谷期……”口气中多少有点得意。

中兴通讯技术发展的一个重要节点，是第三代移动通信技术的数字集群通信系统。中兴提出了自己的技术规范，拥有GOTA领域核心专利技术超过70项。GOTA技术的攻克，标志着中兴与国外厂商的竞争，已从产品层面上升到标准层面。

可以对中兴通讯几十年里不断进步的技术步伐研发做一个概括：2G时代，研发出第一台国产数字程控交换机；3G时代，推出国产万门程控交换机自研芯片；4G时代，首推SDR软基站xPON规模商用；5G时代，率先规模商用M-MIMO，首推5G Flexhaul，5G基站、光接入、5G核心网全球第二。

如今的中兴为全球18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顶级运营商提供创新技术与产品解决方案，通过全系列的无线、有线、业务、终端产品和专业通信服务，满足全球不同运营商的差异化需求。

2024年世界移动通信大会开幕。新华社记者 高静 摄

美国对中国高端技术企业的打击早有预谋，而攻击点是从中兴通讯开始动手的。2018年4月美国以中兴违反了美国限制向伊朗出售美国技术的制裁条款为理由，对中兴实行“封杀”的严厉制裁措施。笔者记得当时在网络上看到的一幅照片：侯为贵老先生拉着一个手提箱在机场走路的背影。中兴遭遇灭顶之灾，照片上的他亲自去美国处理制裁事件。美国以自己的国内法实行“长臂管理”，对中国的顶级企业进行封杀，让已经退休、年高76岁的老人不得不亲自出面，让人感觉特别心酸。这一仗美国大获全胜，以至于让他们自鸣得意认为中国好欺负；于是不久后又对华为下毒手，没想到这次踢到了铁板、踢伤了自己的脚骨。中兴的遭遇让华为开始对美国保持警惕。

为解除制裁，中兴向美国缴纳了10亿美元的罚金、还要加上数亿美元的保证金、和解金等，巨额赔偿让中兴付出了惨重代价。那段时间里，许多国人担心中兴通讯恐怕大厦将倾、在劫难逃。据传中兴的一些业务骨干人心浮动、打算另找工作，投奔华为是一个合理选择。据说任正非听到消息后下令说，严禁对中兴落井下石，不许挖中兴的人。这是对自己最强竞争对手的最大尊敬和支持了。古人有言，惺惺惜惺惺，好汉识好汉。在大是大非面前，民族企业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此为大义。

与人们的担心担忧不同，一年后卧薪尝胆的中兴就有了出色的表现。公司长期以来对5G技术投入巨额研发资金的做法见效，在5G市场上开始有重大突破。在全球5G专利企业排名中，中兴超过了三星、高通，成为仅次于华为的第二名；在全球5G市场领域中，中兴拿下的5G订单超过25个。2020年《财富》中国500强排行榜中中兴通讯名列第112位。

编辑 郑艳艳 审校 张蕾 二审 刁瑜文 三审 张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