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间行走,常常会想起古人赏花的雅致,春和景明时游园自不必说,夜间的游赏也不会错过,他们举杯邀月秉烛而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可以想见这是多么欢乐澄明的月夜,群贤对答,饮酒作诗,春风微醺,桃花纷然而下。诗人在如此情境之中,有对世间万物的深刻感知,也有岁月仓促浮生若梦的感喟。为什么要执烛夜间赏花呢?生命是如此短促啊,欢乐又是如此稀有,不可多得。众人皆醉的快意,心事踌躇的落寞,仿佛在未眠的花树中都能得到了理解和抚慰。李白的喟叹是指此身如梦如幻影,也是指花开的时日仓促,要是不点着蜡烛来看花,只怕是一夜潇潇风雨过,花就凋落寂灭了啊。渐渐地,你会发现,无论什么世代,人们对万物凋零的感伤感触,更多是对自我生命的觉察,是切肤的时间感,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周星驰曾在大话西游中说,“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没有一个凡人能活到一万年,但我们的山盟海誓中却总是以时间的亘远来衡量忠心和诚意。就好比《西游记》里寻求真经的师徒四人,一路千辛万苦,但考验他们的并不完全是这些困苦,更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旅途什么时候结束,考验他们的尺度就变成了未可知的时间。
时间,这个永恒的命题横亘在每一代人的心中。“生物钟之父”ColinPittendrigh说过,“一切人类的行为都是适应地球自转的结果”;不仅仅是人类如此,所有的生物节律都是生命对所在星球运转周期的适应。也就是说,从生物学的角度而言,在地球上生命体通过自身的节律要感知时间,时间也通过各种各样的形式反馈于生命:春华秋实、夏虫冬雪;一只蝉在泥土中深埋数年度过它的幼虫期,在破羽后只能在日光下生存几天;《山海经》中人们早就记录了竹子的生命节律:“竹六十年一易根,而根必生花,生花必结实,结实必枯死,实落又复生”……我们人类自身又是怎么感受时间呢?从周遭事物的变幻,从生命的枯荣盛衰,从你我亲身经历的劳作。从这个意义而言,生命的存在不仅仅是时间的度量,它更是一种“参与”和“投入”,所谓“节律”便是适应天时地利,投身实践,去完成我们生命限度内的成长和创造。
时间在从花谢花开中流逝,这是自然之力、时间之功,更是人在光阴逆旅之中穿行,且行且歌,留下生命这一枚珍贵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