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汤蹈火》: 抢银行的钱，还银行的债

第89届奥斯卡前瞻系列之

《赴汤蹈火》

获最佳影片、最佳原创剧本、

最佳男配角、最佳电影剪辑四项提名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句话放诸四海而皆准，包括抢银行。

在美国地广人稀的德克萨斯州，一对难兄难弟天不亮就起床，开车前往附近的小镇，埋伏在银行旁边，等待第一个上班的银行职员。

他们从容不迫地掏枪，抢走银行抽屉里的小额钞票，然后把车开到荒原里，埋了，再开另一台车，前往下一个小镇。

他们的车不断与警车擦肩而过，弟弟总紧张地说，开慢点；哥哥则轻松回答，我没加速。

哥哥坦纳是惯犯，疯狂暴戾，因为误杀父亲而获十年牢狱，刚刚释放一年却又遭遇母亲离世，心中对家族有着许多愧疚。

弟弟托比是初犯，性格温和，无犯罪记录，但家庭破裂，想要补偿前妻和儿子。是他一手策划这起连环抢劫案，是他请求哥哥再次走上犯罪之路。

一对兄弟：穷是一种疾病

有人说，《赴汤蹈火》有些像2008年的奥斯卡最佳影片《老无所依》。的确，《赴汤蹈火》甚至可以取名No Country for Poor Man（穷无所依）。

兄弟俩想要抢银行的原因，是因为银行正在“抢”走他们的家。

在那条他们为抢银行而奔走的公路上，到处都是关闭的农场、“贷款抵押”的广告牌，以及表达生活凄惨的涂鸦。

因为经济萧条，两兄弟的母亲在世的时候稀里糊涂地将自家农场通过“反向抵押贷款”押给了银行。她不知道，这种“狡猾”的贷款不仅会让自己和家人继续受穷，而且一旦无法偿还债务，农场就有可能归银行所有。

而就在此时，兄弟俩发现农场里居然能够开采出石油来。

托比看到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在他的心里，贫穷就像是一种遗传病，他不想再让自己的孩子受穷，于是决定和哥哥铤而走险抢银行，并且只抢母亲抵债的那家银行，用银行的钱偿还清欠银行的债务，赎回农场后就金盆洗手。

几乎每一次行动，托比都会提醒哥哥，抢完即走，没必要伤害任何人。

其中有一次，一位前来办业务的老牛仔身上有枪，托比取下他的枪放在柜台上，老牛仔挑衅地问：“你们连我的枪也要抢走吗？”

托比说：“我们只抢银行，不抢你。”

诸如此类的细节，让兄弟俩的抢劫行为，看起来更像是一种对于侵略的反抗与挣扎。

为他们支招如何赎回农场的律师说，你们用银行的钱偿还给银行，如果这还不算德州人，什么才算。

然而很遗憾的是，哥哥最终还是失控地杀了三人。

他其实从答应弟弟的请求开始，就知道自己无法全身而退，在最后一次与弟弟分别时，他终于说出了一句我爱你。

这样一种自我放弃，一方面是出于对家人的愧疚，另一方面或许是，在他们无助又无义的人生里，仿佛只有这样一次行为，才真正的具有自我意识和个人价值。

两位骑警：资本怪兽猛于刀光剑影

在兄弟俩的穷途末路上，还有一对骑警追捕着他们。

一位是即将退休、言语刻薄的白人马库斯，一位是印第安与墨西哥的混血儿阿尔贝托。

马库斯乐此不疲地开着各种与印第安人相关的玩笑，嘲笑他们因为落后而被外来种族侵略，因为原始至今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

然而，当他们在一家银行门口蹲守，等待兄弟俩来抢劫时，印第安警长却说了一段意味深长的话——

一百五十年前，这里曾是我祖先的领地，直到你的祖先杀了他们，毁掉了一切，把我们变成了你们的一员，现在轮到你们的东西被夺走了，区别就在于，不是军队夺走的，而是那些混蛋们（银行家）抢走的。

历史就是如此一次次地重演，只不过改头换面地让你无法察觉，资本怪兽取代了刀光剑影，成为了新的殖民者。

印第安人中有一支科曼奇人被称作“平原之王”，意思是所有人“永远的敌人”。

哥哥坦纳就自认为是一个科曼奇人，最后当他独自站在半山腰与众人枪战时，仿佛自己就是“平原之王”。

这种感觉契合了《赴汤蹈火》的英文片名Hell or High Water。

这个表达起源于20世纪初的一首英国诗歌《在恶魔与深蓝的大海之间》，Come hell or high water在诗中的意思是“地狱啊，你冲着我来吧，大浪啊，你向我冲过来吧”。

可惜，坦纳被同样血性的德州牛仔们持枪追击逼至绝境，最终死在了白人警长的一颗子弹下。

正如那位律师说的，用子弹结束那个用枪杀死平民的暴徒的生命，如果这还不算德州人，什么才算。

人终有一死，土地和家园也能够被抢走，但一个民族的灵魂却不能轻易被消灭，这样的态度若隐若现地出现在《赴汤蹈火》里。

然而，如此美好的寄托似乎只能存在于艺术的颂歌里。

影片的音乐很出彩，多首插曲恰如其分地出现在合适的时间点，成为了台词的一部分，甚至歌词也与故事情绪的流动相呼应，让一部犯罪片演成了一首文艺赞歌。

可正是这种艺术化的升华，与故事本身的残酷形成对比，让“平原之王”显得愈发虚无。

影片里多次出现与犯罪片格格不入的诗意画面

说到底，是时间的变迁，让一切历史翻页。

影片里，两位骑警在开车追捕的途中，路过一片燃起熊熊大火的牧场，牛仔们赶着牛群匆匆离开。

白人警长不紧不慢的说，这种事情无须上报，即便上报了，荒郊野岭也得不到支援，等它烧到布拉索斯河就会自然熄灭，牛仔们只能靠自己，与大火赛跑谁能更早跑到河边了。

其实，西部既不属于印第安人，也不属于西部牛仔，更不属于银行家。

千百年来物是人非，只有山川河流亘古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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