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诞辰100周年:这么多年,我们还是喜欢老头儿笔下的人生百味鲜

读特记者 张锐
2020-03-06 10:59
摘要

在王干看来,汪曾祺受京派影响强烈,在某些方面更是超过了大部分京派作家,例如他作品中的生活化元素

3月5日,是中国当代著名作家、散文家、戏剧家汪曾祺100周年诞辰。不少青年读者初识他,是从人教版语文课本中那篇《端午的鸭蛋》开始的。一枚高邮的特色咸鸭蛋,让人们沉醉在汪氏的语言趣味中,一发不可收拾。此外,《大淖记事》《受戒》《沙家浜》《异秉》《岁寒三友》等文章也是引领读者们爱上这位“老头儿”的经典作品。从1940年开始发表作品算起,汪曾祺的创作生涯近乎一个甲子。他被誉为“抒情的人道主义者”、“中国最后一位士大夫”,贾平凹曾评价“汪是一文狐,修炼成老精”。近年来,对汪曾祺的喜爱也渐渐形成了一股“汪曾祺热”,且有越来越热之势头。

1990年2月摄于家中

他是“最后一位京派作家”

汪曾祺前承五四新文化传统,师从沈从文,后启寻根文学回归民族传统的思潮。他的创作,小说、散文、戏剧、文论、新旧体诗等诸体兼备,皆取得很高艺术成就,尤其在短篇小说创作上颇有成就,对戏剧与民间文艺也有深入钻研,又兼及书画,以博雅名世。

出生在江苏高邮的汪曾祺是京派作家的代表人物,他在《我的家乡》里写鱼鹰“劈劈啪啪”地扎猛子跃进水中叼出鳜鱼,《端午的鸭蛋》中描述每家必吃的端午“十二红”,孩子们还会在洗干净的鸭蛋壳里装上萤火虫,再在空头的地方糊上一层薄罗……同样,他在《北京的胡同》中绘声绘色地写“大腌萝卜”、“小酱萝卜”,“臭豆腐滴几滴香油,可以待姑奶奶。虾米皮熬白菜,嘿!”逗趣又接地气,京味儿十足。

著名评论家、作家、汪曾祺研究者王干对记者说,在自己多年对汪曾祺的研究轨迹中发现,“他也许是最后一位京派作家”。他表示,京派不是强调南北的差异,而是一种文学主张和观念。即主要关注人生,强调艺术的独特品格,讲求纯正的文学趣味。在王干看来,汪曾祺受京派影响强烈,在某些方面更是超过了大部分京派作家,例如他作品中的生活化元素。“他不喜欢拔高生活。如果用声乐来比喻,他是‘男中音’。”

1950年代后期与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的同事合影,左五为汪曾祺

“汪曾祺热”究竟有多热?

在汪曾祺离开后20多年里,他的作品依然不断重印再版,每年10余种版本,有些印行多版,至今累计印行上百万册。在文学研究界,汪曾祺也是“作家研究”中最吸引注意力的个体之一,关于他的研究论文不下千篇,专著也几乎每年都有问世。对汪曾祺本人及其作品的热情,已然形成一股“汪曾祺热”,这在文化界已经形成一种文学现象。

记者采访到高邮文联主席赵德清,他告诉记者,“汪迷”这个群体中有长有少,无论专家学者,亦或普通市民,都被汪氏作品中的温暖、欢乐和醉人的趣味所牵引。他向记者介绍,2016年他建立起“一汪情深——汪迷文学文艺爱好群”,并与北京、上海等地的“汪迷群”建立起联系,同年“汪迷部落”微信公众号开通,如今,“汪迷群”建了一个又一个,公众号也早已突破万人关注。此外,“汪曾祺学术研讨会”、“百年汪曾祺”汪迷部落文学奖、纪念汪曾祺先生百年诞辰系列直播、汪曾祺先生诞辰100周年纪念封等活动事项也次第有序展开,不可谓不丰富浩盛。

不仅如此,记者留意到,在年轻人聚集的豆瓣,“汪曾祺”话题小组成员达一万三千余人,微博“汪曾祺”及相关话题阅读量也已破两千万。在刚过去的2019年,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了400万字的《汪曾祺全集》,编集耗时八年,收入迄今为止发现的汪曾祺全部文学作品以及书信、题跋等日常文书。王干向记者透露,据他所知,去年首批印制出版的8000套《汪曾祺全集》很快售罄,“作家全集一般来说都不好卖,特别是市面在售的汪曾祺作品非常之多,这可以说是一个奇迹了。”

1988 年夏在汪曾祺家中,汪曾祺(左二)王干(右一)

看似平淡生活,却是醇厚的中国故事

对于这股越燃越旺的“汪曾祺热”,王干表示在自己意料之外,并且是一个很有意思且值得探讨的话题。这股热潮何以生成?王干称应有三点主要原因。一是汪曾祺擅作短文,他的作品“最长也就一万二千字,短小精干,这种文体尤其适合在微信等网络平台传播”。第二个原因“很多人没发现,汪曾祺的文章几乎全都能在网上找到阅读”。王干称这也许是汪氏家人对版权问题的疏忽,但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其作品的传播。

最后,王干告诉记者,汪曾祺的语言是讲述“文化自信”的一个非常合适的例证,他将白话文和文言文完美结合,形成了一种新的“汪氏语言”,看似口语,但讲究平仄,将人们司空见惯的家常事,用“大白话”讲出诗意,讲得津津有味,呈现出汉语中的精华,在一纵惯于展现宏大叙事的文学作品中脱颖而出。而这,也是汪曾祺受到80、90后们喜爱的重要原因。“这一代年轻人对于日常生活的热爱是超过我们的,汪曾祺的作品为他们提供了一种热爱生活、热爱人生的方式,看得更清净。”这在王干看来,这不失为一种更深层次的文化自信。

“他是一个‘富矿’,猛一看讲的都是吃吃喝喝、日常生活,背后确实沉淀了中国文化、中国味道、中国经验。是研究如何讲好中国故事的一个很好的范本。”《岁寒三友》这篇文章令他印象十分深刻,“用非常中国化的方式,讲述了三个男人之间的故事,传统文化中的诗意和人性的美都能在这里找到。”

汪曾祺小说《大淖记事》

人如其文,他是这样的“老头儿”

记者联系到同为高邮人的小说家王树兴,他第一次读到汪曾祺发表在《北京文学》的小说《大淖记事》时,还是造纸厂一个青工。1986年,他看到第五期《雨花》发表了汪老的散文《故乡的食物》,发现在‘焦屑和炒米’一节里缺失了‘暖老温贫’四字,便壮胆给汪老写了信求证。“他立即给我回信,说这篇散文将来如果收集子,当依照我提供的资料改正,并盼望我来信谈谈高邮的现状。”在三十多年后,王树兴编选了汪曾祺的《故里杂记》,收录二十九个短篇小说,反映了高邮的风土人情。

在接受采访前,王干刚刚参加完纪念汪曾祺诞辰100周年座谈会,因疫情影响,这是一场小范围的座谈。早年间,王干曾与汪曾祺相识相交,在他印象中,汪曾祺人如其文,就是一个“和蔼、有趣、特别要强的小老头”。众所周知,汪曾祺爱酒,且“来者不拒”,也爱做菜,“量少、精到、爱尝新”是王干总结出三个汪氏料理法则。他回忆起1989年,自己第一次去汪曾祺家做客,汪老只做了一碗打卤面,里面加了云南的油鸡枞,味道之鲜美让他至今难忘。而王干同汪曾祺吃的最后一顿饭,是在汪曾祺去世前20多天,汪老创新地用肥厚的羊尾巴油炒了一道北京特色“麻豆腐”,吸饱了油脂的麻豆腐加了数粒毛豆,让这道平民小吃成了下酒的好菜。那天,汪曾祺对王干说:“很遗憾呐,我现在不能喝白酒了,只能喝喝葡萄酒了。”

编辑 陈冬云

(作者:读特记者 张锐)
免责声明
未经许可或明确书面授权,任何人不得复制、转载、摘编、修改、链接读特客户端内容
推荐阅读

读特热榜

IN视频

鹏友圈

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