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作为夏季的第二个月,又被称为盛夏,象征着夏日最繁荣的时光。文人笔下的仲夏,丰富多彩又充满诗意。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高骈笔下这幅立体的仲夏图景,恰似一轴徐徐展开的工笔重彩。唐代诗人们开创性地将仲夏从单纯的季节概念升华为审美意象,王维在《积雨辋川庄作》中描绘的“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构建了视听通感的艺术空间。
宋代文人则把仲夏诗意推向新的高度。杨万里“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清新与苏轼“黑云翻墨未遮山”的壮阔形成共振。宋人在词牌创作中大量使用《夏初临》《夏日燕黉堂》等专属曲牌,让仲夏在音乐性表达上获得独立地位。李清照“昨夜雨疏风骤”的闺阁仲夏,与辛弃疾“稻花香里说丰年”的田园仲夏,共同谱写了宋人多元的盛夏叙事。
明代文人将仲夏诗意彻底拉入市井生活。张岱在《陶庵梦忆》中记载的西湖七月半,实则是场全民参与的仲夏夜狂欢:“灯火优傒,声光相乱,名为看月而实不见月”。这种世俗化的诗意表达,在清代李渔《闲情偶寄》中演变为“夏日宜清淡”的生活美学,他设计的“浮瓜沉李”消夏法,将饮食也纳入仲夏诗意的建构体系。
郑板桥“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的文人雅趣,与《扬州画舫录》记载的“游人集于虹桥,赌酒征歌”的市井热闹形成互文。这一时期的仲夏书写呈现出雅俗共赏的特质,文人既在私密空间追求“心静自然凉”的境界,又不拒绝融入大众的仲夏庆典。
汪曾祺笔下的西瓜活灵活现,“西瓜以绳络悬之井中,下午剖食,一刀下去,喀嚓有声,凉气四溢,连眼睛都是凉的”,短短数语,却调动起听觉与触觉,使读者仿佛目睹西瓜被剖开瞬间,感受那扑面而来的清凉与诗意。
他对栀子花的描写同样别具一格,“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在传统文人审美中,因过于浓烈艳丽、形态粗放,难登大雅之堂,可汪曾祺却赋予其率真、大胆的个性,借栀子花之口,打破传统雅俗观念,让那些被文人忽视的平凡事物,释放出独特魅力,市井间的烟火气由此升华成独特的审美范式,让人们看到平凡生活中蕴藏的不凡之美。
作家王蒙在《夏之梦》里写道“夏天是最透明的谎言”,初读时令人费解,细品后方觉其中蕴含的深刻哲思。夏天,通常被视作热烈、蓬勃、充满生机的季节,阳光炽热,万物肆意生长。但王蒙却透过这表象,挖掘出背后隐藏的虚幻与无常。在夏日绚烂的表象下,人们往往会陷入对美好的短暂幻想,可这美好却易碎,当夏日离去,繁华落幕,一切又回归本真。这种对夏天的反思,为传统的仲夏诗意注入现代哲学深度,让人们在感受夏日美好时,也能思考生命的本质与生活的真谛。
今天,当我们重读这些仲夏文字时,别有体会。古人“暑不张盖”的适度承受,与当代人追求极致凉爽形成有趣对照。苏州博物馆保存的明代“凉屋”设计,通过地道引风、水循环等绿色技术实现降温,这种生态智慧尤其值得借鉴。当我们循着这些文字,也一定能感到夏日的神采与凉爽。
编辑 白珊珊 审读 吴剑林 二审 党毅浩 三审 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