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下看望父母的哥哥发来视频,家里的李子树上挂满了李子,那一颗颗熟透的李子,在阳光的照耀下,十分诱人。看到哥哥在李子树下摘李子的欢快情景,我不由地想起遥远的童年,想起儿时在大山深处老家那段快乐时光,想起一个个关于李子的故事。
我的老家在大山深处,放眼望去,满眼都是山,峰托着峰,岭推着岭,山上山下,全是树,在深蓝的林海里,散落着十来栋小木屋,乡亲们在屋前屋后的山坡上,梯田里,道路旁,种了很多果树,梨树、橘子树、李子树、桃树、枣子树……各家种果树也各有选择,记得我小学毕业前,我家是没有李子树的。
我家种李子树,缘于一个故事,缘于我第一次做生意。
那是我小学毕业那年暑假的事情。记忆中的那年夏天,天气特别炎热,热烘烘的太阳笼罩着大地,把土地烤得滚烫,树上的鸣蝉在力竭声嘶地叫着,一阵热风忽然从田野里吹来,地面升腾起一股热流,仿佛整个山村都是热的。
也就是在那个夏天,我家里的水稻生病了,必须得买农药来治疗,然而那时家里又实在拿不出钱来,大山里的乡亲们生活都不宽裕,也很难借到钱。
水稻对大山里的乡亲们来说,那重要性是不言自明的,因为关系到一家人一年吃饭的大问题。如果不买来农药治,没准几天水稻就全完了,一年就失收了。
我清晰地记得那几天老实巴交的父母都急得睡不着觉。看着父母着急,我也在着急,一个人的时候眼泪就不争气地往下流,那时我在心里暗暗地想,一定要想出办法解决这个难题。
正在我们冥思苦想的时候,太阳落山了,在落日的返照中,大山里夏日的黄昏还很光亮,很透明。我突然抬头看到我家旁边堂叔家的那棵李子树,那棵结满了果子的李子树,脑子里立即有了一个念头,那就是用赊账的形式,把堂叔家的这棵李子树上的李子买下来,然后挑到街上去卖,用赚来的钱买农药。
大山里的交通极不方便,村民上山下山,来来往往,去乡里赶集,对外的连接,就是这条印满牛蹄印、高低曲折的山路。那时的老家,别说汽车、摩托车,就是自行车也是没有的。
乡亲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乡亲们很少有做生意的,就算是自家门前果树上的果子,也大多是自己吃或送给邻居吃,实在吃不了就烂在树下,很少有拿出去卖。
说干就干,我鼓起勇气跟堂叔说了我的想法。因为李子不卖,自己也吃不完,卖了还可以得到钱,从来没做过生意的堂叔满口答应了,并说赚到钱就给钱,没赚到钱李子就算送给我了。
我回家把想法告诉了父母,他们听后非常惊讶,因为在此之前他们也没有做过生意。但那时父母实在没有其他办法能找到钱,于是就同意了我的想法。
那是一个让人难忘的清晨,灰色黎明的天空闪耀着稀疏的晨星,月亮还在天空中。因为要去街上卖李子,父母和我们兄妹都很早就起床了,全家人把堂叔家那棵李子树上的李子全摘了下来,然后用清澈得能看见水底沙石的井水,把李子洗干净,装进了竹筐。
匆忙吃了早餐后,父亲带着我们沿着那条窄陡的山路去赶集,走每一步都要走稳,否则一不小心就可能滑倒甚至滚下山坡。就是沿着这条山路,我们把李子挑到了离家三十多里地的街上,我鼓起勇气第一次做生意,在大街上卖起李子来。没想到的是,那天卖得很顺利,所有的李子很快卖光了。一算账,还了堂叔的赊账款,还赚了八元钱。那年就是用赚来的这八元钱,买了农药治好了我家生病的水稻,那年我家的水稻有了大丰收。
或许也正是因为堂叔家那棵李子树上的李子救了我家生病水稻的缘故,第二年父亲在我家的菜园里也种了几棵李子树。父亲对李子树有着特殊的情感,照顾得很用心,没几年李子树就开花结果了。
记忆中春暖花开之时,李子树满树繁花,宛如片片飘落的雪花,微风吹来,散发出阵阵清香,让人十分舒服。花期过后,一颗颗小果子镶嵌在枝叶间,一天天长大,由青开始泛起红晕,待果子完全熟透,摘下一颗,放进嘴里,轻轻一咬,酸甜可口,味道让人回味无穷。
因为有父亲的精心照顾,我家菜园里的那几棵李子树每年都是果实挂满枝头,每次摘李子时,父亲都会说起那年卖李子给水稻治病的故事。
早些年,父亲也常摘些李子拿到集市去卖,现在年龄大了,李子不拿去卖了,除了吃和送人外,母亲还将李子做成各种美味,比如做成李子干、李子酱或者李子酒。
李子是人们喜爱的传统水果,自古以来很受文人墨客青睐,也留下很多名篇佳作。早在《诗经》中就有“何彼秾矣,华如桃李”的名句,南北朝时沈约有描写李子的《麦李诗》,唐代大诗人李白也有描写李子的诗句:“桃李卖阳艳,路人行且迷”,到了明代,袁宏道在《昌平道中》中描述其品尝李子和枕头瓜的美味,展现旅途中的闲适与愉悦。
回忆起这些往事让我内心翻涌,心生感慨。看了哥哥发来的视频,我拨通他的电话,电话一接通,哥哥就说:“是不是想吃家里的李子了,我下午就把刚下树的李子给你快递些来”。我马上说:“好—好—好”。挂掉电话,我在想,我想吃家乡的李子,不仅仅是想家乡李子的味道,更是一种有如父亲对李子那特殊的情感。
编辑 杨渝嘉 审读 张雪松 二审 王雯 三审 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