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纪事 | 追忆母亲

洪猛

清风徐徐，月色溶溶，在凤凰山脚下散步的我，拖着被路灯拉长的身影踽踽独行。耳畔传来刘和刚深情演唱的《儿行千里》，旋律凄美婉转，歌声如泣似诉，我的眼前顿时幻化出母亲亲切的音容笑貌。

1997年大学毕业后，我留在深圳工作。家乡千里迢迢，与母亲自然是聚少离多。母亲健在时，逢节假日我都会尽量回老家陪她小住几天。和母亲在一起，从早到晚总有说不完的话，每次跟母亲道别，她总是坚持把我们送到村口，挥动松树皮般的手，祝我们一路顺风。我则故作不带走故乡一片云彩的潇洒，不忍细看母亲牵肠挂肚的面容。妻子有时调侃：“你跟妈妈一起时，怎么像个女儿一般？”我笑而不答，因为在我的灵魂深处，妈妈是一个勤劳善良、贤惠持家、古道热肠的农村妇女，她那简朴豁达的生活方式影响着孩子们。

母亲一生奔波劳苦，她在八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二。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期，为了减轻家庭负担，她听从外公的吩咐辍学回家，柔弱的肩膀挑起了为生产队淋菜赚工分的担子。如今，逢年过节，大姨母和几个舅舅每次见到我，提起我母亲总是竖起大拇指，念念不忘她当年为大家庭作出的贡献。退休老教师大姨母常说：“假如当年你妈妈能得到培养，成绩肯定比我强！”说完总是不胜唏嘘，饱含愧疚又不乏惋惜。后来，母亲和父亲组建家庭，生儿育女，含辛茹苦抚养四个孩子，三个儿子都读了大学，女儿也念完中等师范学校。这在我们家乡曲塘管区一时传为佳话。1981年的一天，她挑一大担番薯苗到圩里卖钱，回家时除了买些油盐及生活用品外，还到新华书店为哥哥、姐姐买回《小灵通漫游未来》《从一到无穷大》《算得快》三本书。这三本书在哥哥、姐姐读中学时就传到我和弟弟手中，热爱读书的种子也播撒进我们的心田。母亲的言传身教一直激励着我好好读书、用心工作、潜心育人、静心写作。

母亲是村子里出了名的热心肠，谁家有困难，她都尽量帮忙，有钱出钱，没钱出力。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农村家庭普遍困窘，我们家兄弟姐妹多，又都要念书，日子自然捉襟见肘。一天清早，村子里的富叔慌里慌张地跑到我家，搓着手，哭丧着脸焦急地跟我妈说：“婉霞嫂，我家的婆娘刚才喂牛时被牛角顶伤了，要马上送医院，能不能先借300元给我。”母亲听了，拉我走进里屋。她让我先把到学校要交的学杂费拿出来。我嘟着嘴，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因为第二天就要回校缴费注册了。母亲不容争辩：“救人要紧，你的学费我和你爸再想办法。”富叔接过妈妈的钱，风风火火赶去医院。傍晚时分，富叔又到我们家，说是由于医院抢救及时，婶婶已脱离危险，住院治疗几天就无大碍了。”母亲听后，开心极了，连声说：“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母亲喜欢看雷剧，《陈世美》《真假状元》《皇帝救母》《薛刚反唐》是她百看不厌的剧目，每每边看边唱，手舞足蹈，情到深处泪眼花花。她也喜欢唱歌，每次家庭卡拉OK，《十送红军》《东方红》《红色娘子军》《唱支山歌给党听》《洪湖水浪打浪》都是她必点的曲目。她亦庄亦谐，认真投入，声情并茂，颇有歌咏队长的派头和韵味，引得全家掌声连连，喝彩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