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担心,会不会有一天,由于人工智能超级发达,大量的人类被替代,大量的人际关系被肢解,所有人在社会生存的基础都会因此被动摇。著名学者赫拉利在《未来简史》一书中所描述的场景,人类被机器奴役,沦为一种完全没有用的生物,终将会成为人类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电影《我,机器人》剧照
曾经看过一篇刷爆朋友圈的文章,其大意是,经过全球数百位顶尖科学家的推算,人工智能极有可能在2040年达到普通人的智能水平,并引发智力爆炸,在极短时间内超越人类,成为这个星球上有史以来的最强物种。过去也有过很多关于机器人统治地球的预言,但是,因为不像这篇文章设定了一个具体的时间表,而且时间节点离我们是如此之近,所以并没有获得太多的关注度。
但记者仍然固执地认为,人类最需要担忧的,其实并不是所谓人工智能。说人类很快能创造出一种超越自身的物种,这要么是过分恐惧,要么是对人类的科技能力过分乐观。人类已经能克隆动物,但人类至今无法凭空创造出一个哪怕最简单的细胞。1967年诺贝尔化学奖获得者爱根曾说过,一个含有221个核苷酸的分子,其复杂程度的数学量相当于10的133次方,而10的105次方的分子就足以塞满整个宇宙,可见生命是何等奇妙。比尔·盖茨最初也是人工智能威胁论的主要支持者之一。后来随着时间推移,盖茨改口称人工智能威胁人类还为时过早。
机器人在工作能力或者说基于计算的智力方面将大大超过人类,但是,它会有情感吗?有人类独有的喜怒哀乐吗?当然未来某一天,机器人也可能通过编程等技术赋予某种情感,但那种被复制、那种基于某种口令产生的情感还叫情感吗?
作家韩少功曾经设想如果将来机器人加入作家协会会怎样?他认为,技术万能的乌托邦从来就没能实现过。人类最后的特点与优势,就是价值观。而价值观最大化的衡量尺度,总是因人的情感、性格、文化、阅历、知识、时代风尚而异,于是成了各不相同而又过于深广的神经信号分布网络,是机器人最容易蒙圈的巨大变量。
是的,这个世界上,人类有许多本领不及动物,比如听觉、嗅觉乃至记忆力等。将来,机器人肯定会在越来越多领域超越人类、取代人类,但这有什么奇怪吗?机器展现的是数据的力量、逻辑的力量,但统领这个世界的,并非只有数据与逻辑。人类复杂的情感、用任何语言都无法精确描述的喜怒哀乐情绪,如何成为数据处理器的一部分?机器人能够战胜围棋世界冠军,而围棋代表了人类智力(不是智慧)的一种巅峰,当然已经相当厉害。但是,人类刚来到这个世界就具备的啼哭能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心有灵犀能力、乃至常规与常理之外的犯错能力,它有吗?
相比之下,全球人工智能领域的顶尖科学家、美国斯坦福大学终身教授李飞飞的一番话,也许更有说服力。当有人问她,在她心目中,人类文明最有价值、最辉煌的究竟是什么?她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是爱。不管科技如何发达,引领世界的还是慈悲和爱,而不是冰冷的科技和数字。
所以说,再强大的机器人,也会缺乏一样对真正的生命而言至关重要的东西,那就是灵魂,是慈悲、感动与爱的能力。虽然未来的机器人也可能被注入类似人类的情感,但那种基于数据、计算乃至仿生的情感,不能算是真正的生命情感,因为真正的生命是独一无二的,不可能被批量生产。也许,科幻小说里机器人跑出实验室进而对人类发动袭击的场景可能会出现,但人类与机器人的主从关系不可能改变,因为后者不具备人类的心智。持机器人将取代人类论者,实际上是缺乏对生命的敬畏。退一步说,即使将来人类与机器人结合成一种新的物体,哪怕是人类的肉身消亡,只要人类自出现以来就一直绵延至今的爱与慈悲的能力还在,就不能说人类已经消亡。如果是这样,有什么要紧呢?
正是从这个角度看,我认为某种程度上,更值得当心的倒不是人工智能,而是反向人工智能,即人性的机器化、智能化,不是机器人变成了我们,而是我们变成了机器人——事实上,在这样一个全球化时代,说人的机器化、程序化,并非危言耸听。无论是在遥远的非洲还是在中国,人们可能在同一时间跨进麦当劳餐厅、听着同样的流行歌曲、玩着同样的电子游戏……人们愈来愈被一种可复制的事物所塑造。很多人嘴里嚷着诗与远方,其实这个时代我们已失去了远方,陌生的风景变得越来越奢侈。
所以,在担忧机器人向人类大举进攻之前,我们更需要悚然惊心的是,如何防止生命走向机械化、程序化,恢复其原本的蓬勃、活泼与饱满。
突然想起了一个已经死亡的古汉字:牠。“牠”在古汉语里是人以外的生命也就是各种动物的代称,以示与“它”——无生命的石头、泥沙、器具、建筑等等的区别。在这里,记者愿意将窗外掠过的一只飞鸟称呼为“牠”,而将冰冷的“它”字送给同样冰冷的机器人。
编辑 阎建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