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高祖六载(公元前201年)置宜春县。因地利而得名:“城侧有泉,莹媚如春,饮之宜人”。还有一说:“山明水秀,土沃泉甘,其气如春,四时咸宜”。后因看重人文,改名为袁州。东汉宰相袁安次子袁京,满腹经纶,却不思仕进,被誉为“孤高处士”,寻觅到偏僻的宜春,潜心读书、讲学,著书立说。与隐居富春江畔的严子陵齐名,称“汉室两伟人,千古更无比”。
宜春人慕其名,仰其学,为他修“高士坊”,建“高士书院”,城区大道叫“高士路”,山称“袁山”,河叫“袁水”……地以人重,索性将城市名称也改了。城郭山川,皆从袁氏,可见宜春人求贤若渴的情状。
至唐天宝五年(746)袁州改回宜春郡。12年后,乾元元年(758),又改回袁州,许多年后再次改回宜春……一大片忽而称府、忽而叫郡的地域名字,这样改来改去,似乎是在呼唤、在等待什么,是一个人、还是一种变化?
唐元和三年(808),韩愈在出长安必经的灞桥,为被贬去袁州的同科进士、翰林学士王涯送别,路边杨柳依依,两人昔日风雨同忧,今日荣华异路,离情别绪,不可无诗。韩诗的后两句:“莫以宜春远,江山多胜游。”至今还广为传诵。
当时是韩愈对好友的慰藉,不料后来却成为他对自己的鼓励的一个目标。11年后,元和十四年,身为刑部侍郎的韩愈,年已51岁,被贬往潮州。他到潮州不久,因老韩家人丁不旺,被韩愈寄予厚望、确是博学多才的侄孙韩滂又病逝……可谓迭遭祸患,雪上加霜!
韩愈在潮州仍然干了几件被后人称颂的大事:当地水网密布,鳄鱼成灾,还被百姓视为凶神,不敢招惹。韩愈写了篇给鳄鱼的祭文,当众宣读、焚烧,随之大力捕杀,还百姓一个安定的生存环境。然后就兴教办学,挖渠凿井、兴修水利……古代伟大的文人大致分两类:一类严子陵、陶渊明,隐逸于世;另一类韩愈、苏轼等,闲不住。八个月后,朝廷特赦,因罪远贬的官吏可以调迁到离长安近一些的地方任职,此谓“量移”。韩愈就戏剧性地被“量移”到袁州做刺史。直线距离袁州确实比潮州距长安略近。
韩愈在袁州尽心竭力干的一件大事,是兴办书院,鼓励学子发奋读书,倡导务实文风。著名散文家陆春祥,在《袁州长歌》中转引唐五代笔记《唐摭言》称,后来成为中唐著名古文大家的李翱、皇甫湜,以及著名诗人张籍,均是韩愈在袁州的高足,他的另一袁州学生黄颇,是会昌三年(843)的进士,官至监察御史。
《宜春县志》载:“袁州自韩文公倡明道学,嗣是守郡者类以造就人才为心。宽刑禁,尚文学,悉奉昌黎为法……昔韩昌黎自岭南移守于此,教化既洽,州民交口颂之。”五代诗人韦庄的《袁州作》中这样形容当时的读书风气:“家家生计只琴书,一郡清风似鲁儒”。
韩愈的兴学重教,十几年后大显成效,“文化落后……学校不兴”的袁州,竟出了江西第一个状元卢肇。紧随其后,易重又成为江西的第二个状元。整个唐代,江西只出了两个状元,都在袁州。进士则有三十多位,江西全省只有进士60多人,人称“江西进士半袁州”。宜春城内也有了“状元路”“重桂路”“黄颇路”……
韩愈“量移”袁州只九个月,除去上面简述的卓著政绩,还写了二十三篇文章,其中有《祭柳子厚文》《南海神庙碑》《新修滕王阁记》等名篇。他被尊为“唐宋八大家之首”,苏东坡称他是“文起八代之衰”,文学史上有“杜诗韩文”一说……所谓“一字千金”似乎就是用来形容他的文章的。这令人很难理解,一个人在九个月的时间里怎么办得了这么多事?而且都是大事、好事,被后人念念不忘载入史册的事!
唐代的时间和现在的时间是一样的,而现代人却经常感叹一晃一年就过去了,到年底回头一看觉得没什么好总结的,更不要说“躺平”的、“宅家”的……韩愈在袁州的九个月,影响了一千多年,至今宜春人还在感念他,扩建昌黎书院、立韩文公祠、修建气势巍峨的昌黎阁……甚至将宜春至今文脉昌盛,也归功于他的影响。
我2023年夏天去宜春,正赶上高考发榜,江西的“高考状元”又出在宜春所辖的铜鼓。这让人很难不联想到卢肇、易重让江西开天辟地出了状元,都是在韩愈去了宜春之后。
编辑 李璐 审读 韩绍俊 二审 王雯 三审 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