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回唱

冯娜
2022-09-20 08:34
摘要

也许,他仅仅是像我一样——一个略通文墨的后人,在圣贤先哲、文人志士经历过的山水面前,感到了这山水的重量,它是自然之山,更是人心之山

在中国人的视野里没有山——这是不可以想象的。没有山,仿佛肉体没有了骨骼,仿佛经脉中没有了血液。没有了山,那么多情志该向何寄托;那么多感怀该向何倾诉。山,是牢牢镶嵌在中国心房中的另一个自我。山可以与我们对话,“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山可以让我们独处,“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山让我们沉静自持,“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山也可以让我们胸中激荡,“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山是自我,山也是知音。

我自幼在老家习得一个看山的“方法”,在群山环抱的地方总是会下意识地去数层峦叠嶂处最多有几层山叠加,也就是古人谓之“几重山”。在我的老家,西南多山地区,人们一般认为九重以上的山脉相对处是风水极佳的地方。站在太平镇的群山前,我也忍不住地数了数这里共有几重山。当然,这只是民间一种看山的角度,实际上是人们亲近山脉、敬畏崇山峻岭的一种表现。当我们看向那重重叠叠的山脉,延绵不断的是青山带给我们内心的震撼和慰安。多少事,值得对青山说呢?沧海桑田,它们如此静默存在了亿万年,多少人的心事,都零落成泥,都并未使山坡增加一寸。万般事,又何尝不是一阵山风,吹拂而过,不留影踪。

如果没有水,山的灵气便会消失一大半。岭南的山一般有开阔的水路,还有涓涓细流回环流淌。我们逐水而上,山就不再是一个横皴(中国山水技法)的轮廓,它的每一根发丝都变得具体可感。苔藓、杜鹃、野草莓、白蜡、紫薇、石榴、木芙蓉、小叶榕、香樟……高高低低的植物都在为它织锦,你会明白为何中国古典神话中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深山奇遇,也会有很多动植物幻化成人的传说。因为这里的每一棵植物也许都是我们的“爷爷的爷爷辈”,它们随风窃窃私语,也许在捂嘴笑着我们这些年轻的闯入者。然而,我们的祖先们也曾和我们一样,用脚履丈量着大地上的山峦,他们登上顶峰,俯瞰山底,并为这些山川命名。那些先行的攀登者以卓然的勇气和毅力亲近了高居翰曾在画面上看到的风景,它们为何那么清新和深厚,是因为它们融入了人的生命和际遇。画者手中的线条就是他亲身体验的每一道沟壑、每一缕山风。他也许是个失意的人,不为世人所理解,被贬谪被流放,但所到之处山水安慰了他,捧出清泉和果实供他休憩。他也许是个访故人而不遇的人,白云深处,他想起了少时情意,而今人到中年,尘霜满面,山水懂得他的艰辛。也许,他仅仅是像我一样——一个略通文墨的后人,在圣贤先哲、文人志士经历过的山水面前,感到了这山水的重量,它是自然之山,更是人心之山。

(原题《群山回唱》)

编辑 陈冬云审读 韩绍俊审核 编辑-郑蔚珩(客户端)
(作者:冯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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