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编论见 | 从新闻摄影赛获奖作品看中外疫情视觉表达

齐洁爽  周红声

【关键词】世界新闻摄影比赛  “金镜头”新闻摄影比赛  视觉表达

2020年是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肆虐的一年，世界各国几无幸免，疫情的影响渗透到政治、经济、文化等方方面面。封城、停工停产、失业、救助……社会生活的巨变，让摄影记者有了更大的施展舞台，摄影记者的劳动成果可以透过年度新闻摄影赛事展现出来，世界新闻摄影比赛（以下简称荷赛）和人民摄影报“金镜头”新闻摄影比赛（以下简称“金镜头”）就是摄影记者同台竞技的两个赛场，一个面向全世界，一个面向全中国。

荷赛由总部设在荷兰的世界新闻摄影基金会（World Press Photo Foundation）主办，1957年举办第一届世界新闻摄影比赛。因发起于荷兰，故又称荷赛，迄今已举办了64届，被认为是国际专业新闻摄影比赛中最具权威性的赛事。2021年北京时间3月10日，“2021年世界新闻摄影大赛”——第64届荷赛官方公布了各奖项的提名作品。本年度世界新闻摄影大赛共收到来自130个国家和地区的4315名摄影师选送的74470张照片，经过筛选，28个国家的45位摄影师从中脱颖而出。4月15日，颁奖典礼因新冠疫情影响而在线上举行。

“金镜头”新闻摄影比赛是由人民摄影报社举办的专业新闻摄影赛事，1992年举办第一届比赛，迄今刚好满30届，被认为是中国最专业的新闻摄影赛事。5月15日，第30届人民摄影“金镜头”（2020年度）新闻摄影作品评选揭晓。本届评选共收到近2000名摄影师的30000余幅作品，内容涵盖2020年度中国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生活的方方面面。既有在全球新冠肺炎疫情下，中国人民直面挑战、众志成城，取得阶段性成果，经济社会生活恢复正常的影像，也有反映决战决胜脱贫攻坚、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等作品。

荷赛与“金镜头”评选结果公布时间相差不远，而且都是按类别评选的新闻摄影赛事。荷赛与“金镜头”获奖作品都有相当比例的新冠疫情作品，而且分布在多个类别中，这些影像记录了一段段真实的历史，再现了社会生活的各个角落，具有一定的可比性。本文以荷赛和“金镜头”新闻摄影获奖作品为样本，通过分析研判获奖作品，找出中外摄影师在相同或相近题材上视觉表达的共性与差异。

一、直白式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国外称COVID-19）是一种人类疾病，既然是一种病，就要有病人，就要有医护人员治病救人。对于得病与治病，新闻影像可以直奔疫情主题，镜头直接对准疫情地、病人、医生，事无巨细地记录疫情下的世界，疫情中的人们。

“金镜头”组照《武汉战疫》。 肖艺九  摄影

“荷赛”组照《新冠疫情下的法国》，Laurence Geai  摄影

在中国，武汉是一个标志性的符号，疫情阻击战就在武汉，人类抗击疫情的胜利也在武汉。《武汉战疫》组照中的画面，临时方舱医院、医护人员、病人、急救室、医用垃圾清运、源源不断的驰援队伍……中国式行动见证了中国精神中国力量，整组照片以低沉的暗调为主，很好地阐释了抗疫过程的困苦、坚毅与必胜的氛围。相比而言，《新冠疫情下的法国》更多再现的是疫情下的空寂、无奈与人文关怀，因为应对疫情的不利及医疗条件不足，法国巴黎的抗疫彰显的是单兵作战的无助，空旷的街头、街头的病人、拥挤简陋的救护车、墓地悲伤的家属，画面有些单调但却异常真实。

《武汉战疫》与《新冠疫情下的法国》采用的都是直白式表达，视觉影像来源于新闻现场忠实记录，疫情之下无法摆布导演，但摄影者都刻意避开了患者或死者不雅画面的使用，体现了对患者的尊重，对摄影语言运用的克制。

中外摄影记者直白表达的另一个共同点是把镜头对准医护人员，以人物肖像的形式展现医护人员的风采与伟大。

“金镜头”组照《院士也是战士》。 朱兴鑫 摄影

“荷赛”单幅《下班后的急救医生》，Ivan Macias 摄影

“金镜头”组照《院士也是战士》把镜头对准的是中国抗击疫情前线的院士、中国相关领域的学术权威。正因为有了他们在前线的指挥、救治与科研，才使得中国抗疫取得决定性胜利，并在疫苗研发及生产上走在世界前列。相比而言，“荷赛”单幅《下班后的急救医生》类似的画面在中国太常见了，而且表情与辛劳程度远不及中国的医护人员，或许是墨西哥的疫情过于严重，医生的情感早已麻木。《院士也是战士》与《下班后的急救医生》，再现了中外抗击疫情的处境与心境——中国乐观坚毅，国外无奈凝重。

二、佐证式

除了新冠疫情，世界及中国还有很多重大事件或突发事件发生，但显然离不开2020年新冠疫情这个世界大环境。2020年的各类新闻事件，与以往其他年份的新闻事件相比，就是很多场合都会见到人们佩戴口罩。疫情不能消除天灾人祸，疫情不能阻止种族冲突。

“荷赛”组照《乔治·弗洛伊德事件引发的骚乱》。John Minchillo 摄影

“荷赛”单幅《林肯解放纪念碑前的辩论》，Evelyn Hockstein 摄影

“荷赛”组照《乔治·弗洛伊德事件引发的骚乱》，讲述的是发生在美国明尼苏达州明尼阿波利斯市46岁黑人乔治·弗洛伊德被警察跪压窒息致死的事件，原事发地黑人的抗议活动最终引爆全美国，变成了全美事件及世界事件，波及60多个国家2000多个城市。“荷赛”单幅《林肯解放纪念碑前的辩论》，记录的是美国华盛顿特区林肯公园的林肯解放纪念碑前，黑人阿纳伊斯与一名希望保留解放纪念碑的男子（右）的激烈争论，其主题依然是对焦在美国黑人的地位问题。

“金镜头”组照《112小时生死营救》。曾德猛   摄影

“金镜头”单幅《英雄回家》。陈帆   摄影

“金镜头”组照《112小时生死营救》，讲述的是福建省泉州市政府指定的新冠疫情医学隔离观察点鲤城区欣佳酒店楼体坍塌救援的事件。这是一个典型的违法违规重大生产安全责任事故，福建省消防救援总队1000余名消防指战员和民间救援队、志愿者经过112小时的连续救援，搜救出全部被困人员，其中42人生还。“金镜头”单幅《英雄回家》，记录的是湖北籍退伍兵关腾飞跳河营救落水青年牺牲受人爱戴的故事。2020年7月3日凌晨，广东东莞茶山，退伍兵救人英雄关腾飞的骨灰在铁骑护送下踏上了归乡之路。

《乔治·弗洛伊德事件引发的骚乱》与《林肯解放纪念碑前的辩论》，画面展示的都是美国与黑人相关的社会问题；《112小时生死营救》与《英雄回家》，画面展示的都是救人救援的感人故事。中外获奖作品的画面中，所展示的事件都不是与疫情直接相关，但画面中的人物大多都戴有口罩，这等于间接介绍了事件发生的疫情大背景，而且从画面中人员佩戴口罩的方式，印证了中国与美国对疫情的认知与重视程度，美国人戴口罩是应景式的，中国人戴口罩是自愿和严格的。

三、创意式

创意性视觉表达，就是紧紧围绕新冠疫情这个明确的主题，用创造性思维，出其不意表达影像意境，或是说明疫情无处不在，或是说明疫情影响人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

“荷赛”单幅《海狮与口罩》。Ra-lph Pace   摄影

“金镜头”组照《万物复苏愿我们从此和谐共处》。戚梅乔   摄影

“荷赛”单幅《海狮与口罩》，这是一幅创意感十足的作品，我们很难说这样的照片不是摄影者引诱海狮到指定的位置拍摄，因为口罩的字迹那样清晰，而海狮的姿态又那样完美。海狮本来生活在美国加州蒙特利的防波堤潜水场，动物本身与新冠病毒没有直接关联。因为疫情，许多国家人员户外出行都要戴口罩，而废弃的口罩就如同废弃的塑料一样无处不在，成为污染环境的重要因素，显然《海狮与口罩》不是直接对准疫情，而是用视觉语言告诉人们，疫情的必需品口罩已经成为新的环境污染物。“金镜头”组照《万物复苏愿我们从此和谐共处》，以宁波樱花公园旁行道树3D美化工程为切入点，表面上拍摄的是被美化树干上绘制的浣熊、孔雀、猫头鹰、松鼠、小猴等动物画像，实际上在画面上巧妙地嵌入戴口罩的人，既表达了敬畏自然与野生动物和谐共处的主题，也烘托了疫情流行这个大的社会背景，从而给小照片以大主题。

四、隐含式

摄影画面与疫情没有直接关系，但通过文字描述交代出是疫情大背景下人们的日常生活，是受疫情影响很大的现实生活。生活的改变与疫情有明显的因果关系，但画面不是直白表达，几乎见不到标志物口罩，有的仅仅是不显眼的隔离线、透明隔离屏、酒店隔离，表现方式是暗喻、象征。

“荷赛”组照《跨国之恋》，Ro-land Schmid   摄影

“荷赛”组照《疫情下的鸽子》。Ja-sper Doest  摄影

“荷赛”组照《桥牌》。Henrik Han-sson  摄影

“荷赛”组照《跨国之恋》拍摄于瑞士与德国边境线附近，因新冠疫情暴发，瑞士关闭了边境，导致跨国恋人相见困难，于是在边境附近出现有情人想方设法见面的诸多场景。画面自然，场景多样，越线的或没越线的恋人们同眠、交谈、接吻，共同度过人生中最艰难的岁月。

“荷赛”组照《疫情下的鸽子》拍摄于荷兰弗拉丁根的隔离公寓中，一对鸽子与因疫情隔离的一家人偶然成了朋友，或许是无聊下的寂寞，被隔离的摄影师记录下了鸽子与家人的共处场景，真实而有情趣。

“荷赛”组照《桥牌》拍摄于瑞典的一家桥牌俱乐部，新冠疫情让桥牌比赛停摆，为满足会员们比赛的需求，主办方采用了有机玻璃透明隔板的防疫方式，实际上这丝毫不能阻止病毒传播，只是俱乐部与会员间为进行比赛而默认的安慰剂。

“荷赛”单幅《圆木攀岩》。Adam Pretty 摄影

“荷赛”单幅《圆木攀岩》，拍摄的是攀岩运动员的训练，攀岩场和体育设施因为持续的疫情而关闭，运动员利用圆木堆进行训练，画面新颖富有戏剧性。本届荷赛类似的获奖作品还有组照《留下来的将是冠军》、单幅《家中训练》等，利用隐含式的视觉表达方式，通过画面让人们看到疫情给人们日常生活带来的深刻影响，人们的生活变得沉重且无序。

“金镜头”组照《舞台，我们回来了！》。 肖艺九 摄影

相比而言，中国摄影赛“金镜头”的获奖作品在这方面是欠缺的，如果说有接近的作品，组照《舞台，我们回来了！》勉强可以算作一个，该作品记录的是武汉杂技团复工后，演员坚持训练，并尝试用线上公演直播的方式回归演出。尽管画面通过场景刻意安排增加了视觉冲击力，但演员们戴口罩的方式，让整组作品终归没有脱离疫情作品“人+口罩”的常规套路。

通过“荷赛”和“金镜头”与新冠疫情相关获奖作品，本文找出了直白式、佐证式、创意式、隐含式等共性的视觉表达特点。2021年新冠肺炎疫情依然肆虐全球，与2020年相比，人们有了应对经验，病毒检测更科学快速，疫苗接种比例大幅度提高，但病毒的变异速度更快，传染能力更强大，人类与病毒的抗争要继续，摄影记者记录人类与病毒战斗的使命在延续。通过研判“荷赛”与“金镜头”获奖作品，新闻摄影从业人员可以看到摄影的长处，可以吸纳成功的视觉表达经验，可以多关注摄影人2020年度没顾及的地方，特别是“荷赛”比较成功的隐含式视觉表达案例。

事实上，在疫情的冲击下，中国的体育行业、娱乐行业、餐饮行业、旅游行业……与人员聚集场所相关的多个行业受到了非常大的冲击，一些小企业主坚持不住了选择破产，一些大型企业“船大不好调头”只能苦苦支撑，快递、外卖等行业得益于疫情迅猛发展，很多有画面感的生活我们没有记录，或即便记录了总是放不下口罩这个道具而显得突兀或脱离本初生活。视觉表达是一套静态图像的综合表达方法，摄影记者要加强学习，培养丰富的视觉表达能力，熟能生巧，只有多学多用才能得心应手，才能拍摄到让人耳目一新的好作品，才能在新一届“荷赛”“金镜头”摄影赛中大显身手。

（作者齐洁爽系深圳报业集团深圳特区报主任记者；作者周红声系深圳报业集团深圳特区报摄影部主任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