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在外，到了个陌生的地方，第一件事，就是直奔街巷寻一家牛肉粿条店。家乡的牛肉粿条一直是牵动我味蕾的“风筝线”，走得再远，线那头永远是根系。

我的家乡在潮汕，就像北方人爱吃面条一样，潮汕人更喜欢吃粿条。家乡吃牛肉粿条的摊点随处可见，每天清早，每一家牛肉粿条店都人头攒动，他们随意找个位子坐下，在袅袅的气雾里，随着最后一口热汤入肚，烦恼治愈，各奔东西。

店家煮牛肉粿条的动作是颇有江湖气息的。他们往往需要早起，熬出火候十足的香浓牛骨汤作为汤底。随着顾客一句“一碗粿条”，先在碗底放入青菜，搁点芹菜粒、南姜末等佐料，将粿条丢进沸水中焯熟，用笊篱捞起，扣进一旁准备好的大碗，又加入新鲜的牛肉及大颗牛肉丸，舀一勺还冒着热气的牛骨汤浇入碗中。一碗让人食欲大开的牛肉粿条不到两分钟就摆到你的面前。动作行云流水，目光平静无波，如市井中的隐士高人。

潮汕的粿条和广州等地区的河粉略有差别，粿条的米香味更浓，口感更顺滑爽口。粿条素雅寡味，与香气扑鼻的牛骨汤一结合，立马就变得洒脱，入口有着牛骨汤赋予的韵味。除了牛骨汤的火候，牛肉的选用和刀工也尤为重要。这边选用的多是黄牛肉，比起水牛肉，肉质更香更滑嫩。牛肉则要按照其纹路切成薄薄的一片，一涮就熟，蘸上最合味的沙茶酱，入口鲜嫩即化。至于闻名遐迩的牛肉丸，爽脆弹牙，腴而不腻，脆而不柴。弹牙之余，一口咬下，汁水在口腔喷出，虽没有撒尿牛丸演绎得那么夸张，但那种肉汁肉香四溢的美妙，无与伦比。牛骨汤、粿条、牛肉与牛肉丸四者就这样彼此成全，将人从嗅觉、牙齿、味蕾到肠胃一一唤醒，最后余香袅袅，回味无穷，又像洗了个热水澡，通透无比。

木心在《少年朝食》中写道：“念予毕生流离红尘，就找不到一个似粥温柔的人。”历尽千帆，他的乡愁竟是一碗不起眼的粥。一瓦一屋一生情，一粥一饭一种味。离乡之后，我越发感受到一碗牛肉粿条里的淡淡乡愁。它联结着故乡太多的符号和记忆，它经久不朽的风味，早已融进了故乡的基因。

有时候，我向窗外望去，似乎就能望见童年时家门口那家牛肉粿条店：门面不大，门口明档，吊着牛肉，摆着切肉的案板，还有几个热气腾腾的大锅……

（原标题《一碗牛肉粿条》）

见习编辑 王梓瑞 审读 韩绍俊 二审 钟诗婷 三审 张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