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经济下陌生人社会，同样面对种种风险，化解这些风险不再是依赖家族社会，而是成体系的社会保障与经济发展制度。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福祸。小到个人，大到国家与社会，总要面临种种不确定性，而这些不确定性就会带来意想不到的风险。那么，如何规避这些风险，风险来了又如何渡过难关，不同的社会与国家，就会有不同的选择。

我国是文明古国，形成了以血缘宗族为基础的儒家伦理文化。中国传统的人际关系格局“不是一捆扎清楚的柴，而是好像把一块石头丢在水面上所发生的一圈圈推出去的波纹。每个人都是他社会影响所推出去的圈子的中心。被圈子的波纹所推及的就发生联系。每个人在某一时间某一地点所动用的圈子是不一定相同的。”（费孝通语）这种以家族亲属关系为主轴的社会网络关系，形成的原因在于，在传统农业社会，面对不确定的风险，个人的能力有限，对他人的关心理解只能局限在自己熟悉的范围之内。因此，农耕社会也是一种熟人社会，所谓小国寡民，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这种靠天吃饭的农耕社会，不需要与更多人打交道，老婆孩子热炕头，只要没有天灾人祸，就可以自给自足，其最大不确定性就是自然灾害，要不就是苛政与战争。

在熟人社会中，人与人之间办事就是靠脸熟，依照差序格局决定办事的难易程度，越亲近的人，越熟悉的人，办事越容易。这在一些边远县城更加明显。可是，随着社会的发展，从农耕文明社会走向现代文明社会，再依赖血缘宗族为基础的熟人社会，也不足以抵御更大的风险，甚至不能维护正常的社会运转秩序。

现代社会是陌生人社会，以市场经济为基础，更广范围更大规模的交易如跨国贸易，更长距离的往来如海运空运，甚至是跨期买卖如期货交易，不再是在几个熟人之间进行，而是大规模的陌生人社会交往，迫切需要一套交易规则来保障交易的正常进行，这个时候，规则与法律的作用就远远超过熟人社会的习俗礼节与乡规民约。

改革开放后，我国逐渐走向市场经济，尤其是农村实施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大量农民进城务工，他们从熟人社会一下子进入陌生人社会，尽管亲戚老乡的关系还能起一定作用，但这种原来宗族中的经济功能难以再发挥主要作用，必须适应市场经济下的新型人际关系。靠自己的本事而不是靠熟人面子、靠社会规则与法律办事的营商环境，成为形成孔雀东南飞现象的背后原因。

市场经济就是成千上万个陌生人之间的分工协作，在这个系统中，每个人都是生产者，都在为陌生人提供产品与服务，谁的产品物美价廉，谁就能获利更多。同时，每个人又是消费者，他从市场中购买自己所需要的商品，也就是用货币对生产者的产品与服务投票，谁的产品好服务好，他就用钞票真心实意投谁的票。这也称为消费者主权，消费者按价格支付的货币量就是消费者对消费某种商品所获得的满足的评价。

市场经济下，陌生人社会，同样面对种种风险，化解这些风险不再是依赖家族社会，而是成体系的社会保障与经济发展制度。依靠社会制度来化解风险，成为陌生人社会的不二选择，也是市场经济的特征。

（作者系文化学者）

（原标题《陌生人社会的新型人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