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集团背景下的王安石
常德荣
2021-12-18 10:11

《北宋三大文人集团》 王水照 著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21年7月版

北宋在中国历史上,是一个文化繁荣、思想活跃、文人地位极大提升的时期。经过宋初几十年的整合、陶育,至仁宗朝,大批闪耀中国文化史的名人,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其中即包括王安石。与同时期的苏轼、曾巩等人不同,因为“新法”的原因,历史上对王安石的评价颇为激烈,总体来说是毁过于誉。正如王水照先生多次强调过的,北宋的知识精英,往往即是官僚,又是学者和文士,他们集合了多种社会身份。王安石更是如此,其“荆公新学”以及以此为思想基础的“新法”,是中国思想史、政治史上的大事,同时他还是具有鲜明个性的文学家,散文名列“唐宋八大家”之一,诗歌有所谓“荆公体”,歌词则被认为可以“一洗五代旧习”。

王水照先生《北宋三大文人集团》通过文人群体的视角,将北宋文学史上的特定文学现象、主要作家、典型性作品,置于文人集团的师承、交游、相互影响这种历史生态下,阐明文学主盟思潮及其文化背景,以此审视、把握、构建北宋文学史。

本书虽没有专门章节,像论析曾巩散文、秦观歌词一样,集中分析王安石的诗文,但王安石无疑是王水照先生探究北宋文人集团的关键一环,全书论及或引述王安石诗文多达200余多处。诸如欧阳修对王安石的赏识厚爱、梅尧臣与王安石在诗歌艺术方面的相互砥砺与吸引、曾巩与王安石的契合相投、苏轼与王安石的相互倾慕与分歧等等,这些人际交往,对北宋文坛的样貌及北宋文学的成熟都发生了影响。王安石不但是构成北宋三大文人集团的核心成员,而且是北宋文人集团得以呈现如此鲜明特质的重要影响要素。

庆历四年(1044)作为同乡的曾巩,向当时的文坛领袖欧阳修,写信引荐王安石,庆历七年又一次向欧阳修推荐王安石,至嘉祐元年(1056),王、欧二人终于在京师会面结识。王安石成为欧门进士集团的骨干成员,欧阳修对王安石很是赏识,一度将王氏作为文坛接班人来培养。欧阳修作《赠王介甫》对王安石期许极高,王安石的和作《奉酬永叔见赠》立意高远。关于这两首诗作,历来颇有争论。王水照先生于书中不仅纠正了《苕溪渔隐丛话》、《避暑录话》、《优古堂诗话》等对两诗理解上的偏差,而且揭示了二诗所隐含的“微言大义”:欧诗有“付托斯文”的含意;王诗则从传道方面答之,谓自己学文无力而传道之“心”犹壮。看似一首普通的和诗,却昭示了王安石的人生抱负,并且预示了他今后的人生道路。王安石自己的诗歌和散文,取得了极高的成就,却没有像苏轼一样,以其为中心形成一个文人集团。其原因,在王安石的这首诗中即可找到:“欲传道义心虽壮,强学文章力已穷。他日若能窥孟子,终身何敢望韩公?”他的志向不在文,而是要弘道辅君。

王安石和苏轼同为欧门文人集团的中心人物,两人的关系颇为复杂。因为不同的理想追求、趣尚性情,他们之间有惺惺相惜,也有针锋相对的辩驳,对文学的专注程度也有深浅之别。其相互间的交往与对立,很大程度上塑造了北宋中后期的政坛和文坛。

哲宗元祐时期苏门学士集团的形成,苏轼本人的才学、气量、个人魅力以及文人结盟的时代思潮固然是其主因,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也是颇值得注意与玩味的——王安石及其新学的反向促动作用。从个人关系而言,王安石与苏门中的多人有着不错的私交。如元丰七年(1084)苏轼由黄州北返途经金陵时,特意写信向王安石推荐秦观“行义修饬,才敏过人”,“才难之叹,古今共之,如观等辈,实不易得”,王氏复信则称赞秦诗“清新妩丽,与鲍、谢似之”。但随着时局的发展,苏轼及苏门中人对王安石以行政方式推行“一道德以同俗”的学术思想很是不认同,相继对王氏及新学展开诘难与矫正。“苏门对王氏新学的批评,信息交流颇为迅捷、频繁,其言论配合有致,不啻是一次集体的清理王学的活动。苏轼在反新学中,实际上提出了一个重要原则:多元性和多样化是发展学术文化的必要前提。这也成了苏门的著名门规和家法,对推动元祐文学高潮的形成起了直接的作用。”苏轼与王安石之间的对立,关乎学术,与私交无涉。“苏门的批评王学,实针对一种思想倾向而言,具有相当深广的社会意义。”王水照先生善于在错综纷乱的人际交往表象下,别具卓识得把握其隐藏的思想动因。正如傅杰先生评价本书时所说“(《北宋三大文人集团》)不仅为宋代文学研究者必读,也值得治思想史、哲学史的学者参考”。

在文人集团视野下,王安石作为北宋文学史的重要参与者及参照系,其文学史地位可供人们更多元化的发掘与揭示。王水照先生《北宋三大文人集团》作出了很好的示范。

(原标题《文人集团背景下的王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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