槟榔广告被禁,它是如何一步步把自己包装成年轻时髦的零食?
界面新闻
2021-09-18 20:21

“提神快,嚼口味王槟榔。”“炸一下,特来劲,提神快。”

在今年优酷的网络综艺《这!就是街舞》第四季中,口味王槟榔出现在每期的节目贴片广告里。街舞选手一边跳舞,一边说着上面这样的广告台词。画面右侧的一行小字提示槟榔的危害,“槟榔虽提神,可不要贪嚼。”

尽管很多人都知道槟榔的成瘾性和致癌性,但在不少综艺节目中,你依然能见到各品牌槟榔作为广告商出现在贴片广告和赞助商列表中,其中不乏关注度高、受众群体广的热门节目。

直到最近,槟榔商的广告赞助行为才被叫停。9月17日,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发布《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办公厅关于停止利用广播电视和网络视听节目宣传推销槟榔及其制品的通知》,决定自即日起,停止利用广播电视和网络视听节目宣传推销槟榔及其制品。

事实上,在槟榔商占全国总份额一半的湖南,槟榔企业赞助节目屡见不鲜,2016、2017年,前文提及的口味王槟榔连续两年冠名湖南卫视春节联欢晚会和元宵晚会,多家当地槟榔企业冠名动车和高铁。

在湖南春晚中,主持人汪涵曾用“口味王,槟榔王”、“湖南人过年就吃口味王”等口播为其宣传。投放电视节目的效果显著,口味王槟榔2017年整体销售额同比上涨了78%,这也让更多槟榔企业走上了赞助主流节目的道路。

但当地一直有理性的声音反对槟榔商做广告,当时湖南省槟榔食品行业协会下达《关于停止广告宣传的通知》,要求“所有企业即日起停止国内全部广告宣传。”这条通知在短期内让泛滥的槟榔广告略有好转,但行业协会的约束并未从根本杜绝槟榔广告在各大节目中出现。

为何槟榔广告屡禁不止?除了当前行业约束不够强之外,一方面,现有广告法中并没有条款限制槟榔广告的内容,另一方面,槟榔广告本身的包装角度,帮助其规避了很多争议,对不了解其危害的人带来很大迷惑性。

大多槟榔企业在广告中,对槟榔与口腔癌的关系、以及槟榔的高成瘾性避而不谈。他们往往会把侧重点放在其提神功能性和年轻的品牌定位上——在广告中,似乎那些年轻、有活力、很酷的年轻人都在吃槟榔。

以前文提及的《这!就是街舞》第四季广告为例,由于《这!就是街舞》过去三季的录制往往要通宵,该节目也被观众戏称为“这就是熬夜”。因此你会看到,口味王在节目中出现时,往往会强调它能在选手疲惫、困倦时迅速提神,甚至能帮助他们“秀翻全场”。在节目选手的后采环节,旁边的广告位也往往放着口味王槟榔,提高其出现频率。

《这!就是街舞》第四季画面

2020年,同为优酷旗下节目的《这!就是灌篮》第三季也出现了类似的定位。在节目中,口味王槟榔作为独家冠名方,会与年轻靓丽的啦啦队员同时出现,这些啦啦队员一边热舞、一边向台上的观众扔槟榔。

《这!就是灌篮》第三季画面。

街舞、说唱、电竞、脱口秀,这些受众群体较为年轻的活动,是槟榔企业的首选投放对象。

2021年于芒果TV播出的《说唱听我的》第二季就再次出现了口味王槟榔,斗鱼平台直播的第二届超级英雄全国电竞城市赛最大赞助商也是口味王槟榔,当时节目中的电竞选手还曾手持槟榔产品做宣传。2021年的长沙草莓音乐节的赞助商则有“叼嘴巴软槟榔”,在该品牌的宣传中,把“软槟榔”的卖点和面对压力时柔软的生活态度相挂钩,试图营造出一种年轻人在高压下通过嚼软槟榔缓解压力的氛围。

此外,由于越来越多的声音开始讨论槟榔的危害,还有一类槟榔企业的常见营销思路是——用养生卖点减轻槟榔的危害属性。

在2021年腾讯视频《吐槽大会》第五季的广告中,一款宣称更健康的“湘潭铺子”枸杞槟榔是其赞助方。这款槟榔打出的宣传语是“有枸杞更好一点,让吐槽更猛一点”。该品牌同时还赞助了2020年的腾讯综艺节目《德云斗笑社》,在相声演员们休息的时候,旁边都放着该槟榔,宣传语则是“有枸杞更好一点,听相声更乐一点。”

《吐槽大会》第五季画面

天眼查数据显示,目前中国名称中或经营范围中含“槟榔”的企业共有1.4万余家。从地区分布看,企业数量top3省份分别为湖南、海南、福建,其中湖南省槟榔企业有7000多家,占全国数量的一半。而随着槟榔广告被禁,这些花哨的广告噱头和槟榔企业也被打回原形。

致癌危险未遏止消费

事实上,人们早已认识到槟榔的危害,2003年,世界卫生组织就已将槟榔列为一级致癌物(对人为确定致癌物),多年来的医学研究表明,咀嚼槟榔可引起口腔癌,在一些槟榔流行的省份,其口腔癌发病率远高于平均水平。

今年8月,中国驻伊斯坦布尔总领馆发文提醒:根据土耳其法律,槟榔中所含槟榔碱因具有致幻性而被认定为毒品,切勿携带槟榔入境土耳其。

为何槟榔显而易见的危害得不到其消费群体的重视?此前未被明令禁止的槟榔广告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湖南槟榔食品行业协会2019年曾发通知要求湖南省所有槟榔企业即日起停止国内全部广告宣传。但来自行业协会的约束似乎并不见效,槟榔广告近两年还从广播电视搬上了热门的网络综艺节目,腾讯视频的《吐槽大会》第五季、优酷的《这!就是街舞4》都曾因槟榔广告引发争议。

槟榔是一级致癌物,可引起口腔癌

槟榔是一种温湿热型阳性植物,世界上吃槟榔最多的国家集中在东南亚。在我国,喜食槟榔的人群多在湖南与海南。

2003年,世界卫生组织就将槟榔列为一级致癌物。2014年《国际口腔医学杂志》曾刊登文章《槟榔致癌物质与口腔癌》,文中中南大学湘雅医院口腔颌面外科两名医生分析认为,槟榔为一级致癌物,咀嚼槟榔引起口腔癌缘于槟榔中的槟榔碱(ARC)、槟榔鞣质、槟榔特异性亚硝胺(ASNA)和活性氧(ROS)等具有细胞毒性、遗传毒性、致突变性和致癌性。

澎湃新闻梳理发现,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在2017年公布致癌物清单时,已将槟榔果列入一级致癌物。2019年2月16日,国家卫生健康委印发健康口腔行动方案(2019—2025年),方案指出,对于口腔健康行为普及行动,要实施口腔疾病高危行为干预。在有咀嚼槟榔习惯的地区,以长期咀嚼槟榔对口腔健康的危害为重点,针对性地开展宣传教育和口腔健康检查,促进牙周、口腔黏膜病变等疾病早诊早治。

而槟榔的成瘾性,也在一些国家被重视。

2021年8月12日,中国驻伊斯坦布尔总领馆发文提醒:切勿携带槟榔入境土耳其。文中称,近期,多名中国公民,包括台湾同胞,在乘坐不同航班入境土耳其时因携带槟榔被捕。根据土耳其法律,槟榔中所含槟榔碱因具有致幻性而被认定为毒品。有关案件正在审理中。我馆郑重提醒,请中国同胞切勿携带槟榔入境土耳其,以免违反当地法律身陷囹圄。

湖南槟榔食品行业协会2年前已要求停止槟榔广告

“槟榔加烟,法力无边。”在湖南等地吃槟榔俨然成风。2019年3月10日,来自湖南的全国人大代表丁小兵在接受中新网采访时谈及湖南的槟榔产业。丁小兵称,槟榔就像抽烟,明知有害健康,还是很多人戒不掉,应该理性的看待,此外对于槟榔产品应要有明确标识。

澎湃新闻2019年曾报道湖南当地吃槟榔的现象。视频中,中南大学湘雅医院口腔颌面外科主任医师翦新春曾提到,“1984年的时候有两个小孩子(青年)来医院看病,他们说嚼槟榔吃了一年多以后,嘴张不开,刚开始看这个病,一看口里面有斑痕。”专家在接受采访时指出,口腔癌和槟榔有很重要的关联。

(原标题《槟榔广告被禁,它是如何一步步把自己包装成年轻时髦的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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