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顶级医药公司如何成为新冠病毒的“超级传播者”

4月13日，《纽约时报》一篇长文详细披露了美国著名生物医药公司百健公司(Biogen) 是如何成为新冠病毒“超级传播者”的。

今年3月的第一个星期一，百健公司在波士顿召开了一次精英医疗会议，首席执行官米歇尔·沃纳索斯（Michel Vounatsos）心情大好：该公司治疗阿尔茨海默氏症的新药在经历多年的挫折后显示出良好的前景，公司收益从未如此之高。

当被问及肆虐全球的新冠病毒是否会扰乱供应链并颠覆公司的大计划时，沃纳索斯说不会。“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好”。

但就在他讲话的时候，病毒已经在百健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中悄无声息地传播，他们不知道几天前很多人就已经在公司的年度领导层会议上被感染了。

百健公司的员工们会后或登上了满载乘客的飞机，或开车回家与家人团聚。他们把病毒带到了至少六个州，还有哥伦比亚特区和三个国家，这超过了当地公共卫生官员追踪病毒传播的能力。

百健公司这次会议是美国流行病学家称之为新冠病毒“超级传播事件”的最早例子之一，在那里，一小群人的聚会导致大量人员感染。与西雅图近郊疗养院或康涅狄格州生日派对引发的感染不同，百健公司感染事件发生在顶级医疗保健专业人士的会议上，他们的工作是抗击疾病，不是传播疾病。

报道生物技术产业的《终端新闻》（Endpoints News）编辑约翰·卡罗尔说：“他们是医疗保健和药物开发领域最聪明的人，却不知道已经卷入一场影响世界的大疫病流行中”。

据马萨诸塞州公共卫生部统计，仅在该州这家公司就有99人感染新冠病毒。整个美国的真实数字肯定更高。印地安那州的前两个新冠病例是百健公司高管。田纳西州的第一个已知病例和北卡罗来纳州的六个最早病例也是如此。

事后，许多人都批评了百健公司在2月底召开的那个领导层会议，当时病毒已经入侵欧洲，而公司很多来自欧洲的副总裁们都出席了会议。

其他业内人士则指责百健公司对疫情守口如瓶。该公司至少有两名最高层级管理人员新冠检测呈阳性，但该公司以隐私为由拒绝透露他们的名字。

在回答《纽约时报》的提问时，沃纳索斯甚至拒绝透露自己是否接受过新冠检测。百健公司发言人大卫·考尔特（David Caouette）说：“首席执行官完全专注于员工安全，为病人提供药品并领导公司，这优先于他的个人健康状况。”

该公司为其召开领导层会议的处理方式及其后果进行了辩护，称根据当时掌握的信息做出了尽可能好的决定。“对于一家以拯救生命为使命的公司来说，看到我们的同事和社区直接受到这一疾病的影响， 我们非常难受，”沃纳索斯先生在他对高层会议事件的首次公开评论中说。“我们决不会故意把任何人置于危险之中。”

百健公司成立于1978年，总部位于波士顿附近，是生物技术行业开拓者。这家公司现在最为人所知的是它在治疗老年痴呆症方面的成就。这个实验性药物被视为潜力巨大——直到大约一年前该公司宣布，该药物似乎在大规模试验中失败，公司股价暴跌。

但是去年秋天，在一个惊人的逆转中，百健公司宣布对数据的进一步分析表明，这种药物实际上在更高的剂量下起作用。沃纳索斯说，该公司计划“尽快”获得食品和药品管理局的批准。随后公司股价飙升。公司年收入创纪录，达到约144亿美元。

到了2月26日和27日百健公司的年度领导层会议时，公司内普遍情绪高涨，急需把好消息传播出去。尽管当时其他一些公司因为疫情取消了国际会议，但百健从未讨论过这样做。

当时疫情在中国肆虐，但尚未宣布为全球大流行。截至2月21日，即会议前一个星期五，美国只有30例确诊病例，后来的疫情中心意大利只有20个已知确诊病例。在各地的百健高管们忙着收拾行李准备参加会议。

第一天晚上，约175名高管聚集在俯瞰波士顿港的万豪酒店码头享用自助晚餐和鸡尾酒。一年没见面的同事们互相握手，争着和老板们见面，欧洲人见面还要礼节性地亲吻双颊。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前副总裁说：“不幸的是，这样的环境是病毒的完美滋生地”。

两天后，高管们回到各自办公室。一批人开车去了北卡罗来纳州的一个制造中心。其他的飞回欧洲。

百健公司数字和定量医学主管彼得·柏格森（Peter Bergethon）回家和妻子团聚，他妻子是一位传染病医生。

随后的周六晚上，在新泽西州普林斯顿的一个朋友家里，百健一位负责阿尔茨海默氏症药品的副总裁和她的丈夫与另外45人参加了一个聚会。

他们庆祝一个希腊东正教传统节日，手牵手跳舞。尽管希腊的庆祝活动已经取消，但新泽西州的庆祝活动继续进行，因为白宫官员刚刚宣布美国的病毒已经得到控制。

同一天晚上，为百健报道领导层会议的摄影师安兰娜·塔然托（Allana Taranto）与男友和另一对情侣庆祝了42岁生日。

不过，在那个周末，公司里有些人已经开始感到身体不对劲了。

37岁的生物统计学家李洁（音译）是阿尔茨海默氏症药物小组员工，她畏冷，有咳嗽和疼痛症状。她资历尚浅，不能参加公司的领导会议，但和她同一办公室工作的老板去了。

3月2日，公司的首席医疗官发了一封电子邮件，通知出席领导会议的所有人，有些人生病了，并告诉他们如果出现症状，马上联系医疗服务提供商。

不过，就在同一天，该公司的四位高管出席了由投资公司考恩（Cowen）主办的大型医疗会议。在波士顿的另一家万豪酒店，他们与潜在投资者在酒店房间举行了会议。一位见过这些投资者的人士说，他听说有的百健高管看起来很不舒服。到了会议的第二天，许多与会者已经停止握手。

随后，投资者们获悉，参加会议的四位百健高管中有两位病毒检测呈阳性。

沃纳索斯先生为公司决定参加这次活动辩护说：“当我们得知一些同事生病时，我们不知道病因是新冠病毒。”

那周二，百健联系了马萨诸塞州公共卫生部，报告说波士顿地区和海外大约50名员工有流感症状。百健的员工开始出现在马萨诸塞州总医院的急诊室，要求进行检查。他们被告知他们的病例当时不符合检测标准，因为没有人去过疫区，也没有人接触过新冠病毒检测呈阳性的人。

第二天，最坏的情况得到了证实。两位返回德国和瑞士的百健高管，检测结果呈阳性。

周四，该公司与员工举行了电话会议并分享了这一消息。所有的办公室员工都被要求在家工作。

然而就在同一天，百健一位高管访问了华盛顿美国药物研究和制造商办公室，这是该行业最大的公关集团。不久之后，这位高管被检测为阳性，促使该集团关闭总部进行深度清洁。

接下来的几周公司一团糟，员工们私下传递消息，谁谁又染病了。

伯格顿医生把病毒传给他的妻子，一位传染病专家。他妻子最近在罗切斯特大学举办的一次网上活动回忆说，虽然他们的症状是可以控制的，但最可怕的是不确定性。她说：“我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参加过公司领导层会议的摄影师塔兰托女士，在生日晚宴上不知情地将病毒传给了一位朋友。

而在新泽西州参加聚会的四十多人中，至少有15人后来检测呈阳性。

一位名叫克里斯·鲍姆加特纳（Chris Baumgartner）的高管成为田纳西州首例病例。“我是零号病人，”他在Facebook上写道。他补充道：“想象一下，要面对一种如此可怕的病毒，它现在已经让整个世界处于大规模崩溃的边缘。”

印第安纳州和北卡罗莱纳州最早的病例都与该公司有关。一位员工甚至把病毒带回了中国。

据她居住的波士顿高档郊区贝尔蒙特的一名公共卫生官员说，李女士染上流感样症状后，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并接受了冠状病毒检测。但在收到结果前，她订了一张去北京的机票，同丈夫和儿子一起登上飞机。

据《纽约时报》报道，似乎所有生病的员工都康复了。据公司发言人透露，除了被解雇的李女士外，其他人都已返回工作岗位。

此后，百健加入了抗击病毒的行列。该公司捐赠了1000万美元，用于扩大检测范围，并为医院工作人员提供紧急食品和防护装备。

编辑 黄泽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