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坚：苏轼让我看到了学校教育看不到的东西

11月26日下午，诗人、散文家、摄影家于坚携三部新作《朝苏记》《并非所有的沙都被风吹散：西行四章》和《岩石 大象 档案：于坚作品集》，在深圳西西弗书店（欢乐海岸店）举行题为“世界在着——行走与图像”的新书首发会，分享创作中的思考、感悟与故事。

首发会由三部作品的出版方深圳报业集团出版社主办，民间学者、作家章东磐，诗人、小说家何小竹作为对谈嘉宾出席。

首发会现场

“知识分子对苏轼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首发会伊始，于坚就解释了为什么这次要出版散文、摄影作品集：“这是出于我对写作的理解，20世纪的中国受西方的影响，文人变成一个酸溜溜的称谓，被分为诗人、散文家、小说家……而我想返回古代那种‘写一切’的文人传统，李白、杜甫、苏轼，他们既是散文家、诗人，也是书法家，不是后来区分后专写一种，打上一个单一的标签。我要写一切，上世纪70年代我就开始摄影，散文其实也一直在写。”

谈到以追怀北宋文学大家苏轼为主题的《朝苏记》，于坚回忆，苏轼对他的世界观影响极大。他19岁从朋友那里借到一本《古文观止》，读到了苏轼的《前赤壁赋》《后赤壁赋》，苏轼那种注重当前日常生活的态度和当时流行的“美好在未来”的“未来主义”观点大为不同。

“在苏轼那里，时间不是朝向未来的，也不是简单地朝向过去，而是一种古老的循环的世界观，苏轼让我看到学校教育、老师不想让我看到的东西。”于坚认为，20世纪是一个反生活的世纪，包括在鲁迅、巴金的笔下，对故乡都是批评的，故乡成了要逃离的地方，但这不免偏颇。于坚说，“今天的知识分子对苏轼的世界观的了解和接受还远远不够，我写《朝苏记》是想表达我看世界的一种角度。”                        

直到今天，于坚更加坚定地认可苏轼的世界观，仍然对现代文明持一种谨慎、批判的态度，因为它打着科学、进步、繁荣的旗号，实际上导致高度同质化，摧毁一切。

“苏轼的世界观是对那种追求高度同质化的世界观的一种抵抗，我不认为人类文明只有一个方向，它还可以有另外的方向，现代文明也可以是善良的，是丰富多彩的，而不是一切都是新的，城镇千篇一律、荒凉、孤独，今天很多城镇、建筑规划都是从意识、图纸出发，巨大、繁荣，满足财富的尊严，却孤独、不人性，不是从人的需求出发。没有细节，而没有细节是没法产生美的，也没法产生诗人和摄影家的。”于坚说。

《朝苏记》书影

何小竹分享了《朝苏记》读后感：“读起来非常舒服，首先是文体上，于坚用文字缝合时间、空间，从现在时的时间线追寻历史上的苏东坡，并记下自己一路上的所见所思，非常流畅地在历史中进进出出，没有一般历史书的那种板结感；其次，我认为于坚身上也有着和苏东坡相同的气质，都很热爱生活，很喜欢市井烟火气，所以他对苏东坡的理解特别深入、透彻。”

在互动阶段，有几位特意从香港赶过来的作家表示，他们在于坚身上看到了不少香港作家没有的东西，认为于坚是在“薄情的世界深情地活着”。

还有读者问到何为普通生活中的诗意，于坚说，资本主义、现代主义都鄙视日常生活，而其实很多“形而上”（精神）的东西要通过“形而下”（日常生活）来体现，在苏东坡笔下，“随物赋形”，写作就成为生活本身，所以他是一流的作家，更是一流的生活家。

人类需要科技，也需要诗意的生活

《并非所有的沙都被风吹散：西行四章》是一部游记与文化随笔集，记下作者在敦煌、嘉峪关、西安、天水、麦积山、西藏的所行、所看、所思，既有对祖国西部地理风物的描述，又有对文物遗迹、文明沿革的思考。

谈到这本书提出的“向西部学习生活”，于坚表示，这更多是指一种精神层面的学习。他认为，经济越发达的地方，人的异化越厉害，把人逐渐变成机器的附庸，人生活在粗制滥造的知识当中。现代化已经到了一个“水至清则无鱼”的阶段，今天的文明让人萎靡，要呼唤有原始、荒野力量的人，需要像唐代那种对生命有着大热爱的原始、野性之美，需要真正生活的力量。

“现代科技需要有精神力量与之匹配，今天的人需要既有科技，也有诗意的生活，而西部在物质文明上的相对落后，反而保存了记忆，保留了一种真正的生活的力量。”于坚说。

章东磐表示，他更喜欢作为一个散文家的于坚，因为他的散文有鲜明的音乐感和韵律感，可以“像读诗一样来读他的文章”。而且于坚知识视野广阔，希望大家能静下心来读一读，“一个到60岁还坚持写诗的真诗人，是现代汉语的幸运。”

《并非所有的沙都被风吹散：西行四章》书影

“摄影也是一种诗”

《岩石 大象 档案：于坚作品集》展示了于坚在摄影和诗歌方面的成就，包括于坚的代表性长诗《〇档案》、“岩石”主题、“大象”主题、日常生活场景的摄影作品，四部分均带有强烈的于坚风格，读者自可从中体会一位艺术家的深度、锐度、力度和幽暗度。

今天大多数人把摄影当成一种技术，一种对生活的原本记录，于坚对此并不认同：“我摄影多年，但近几年才把摄影作品拿出来发表，是想让大家了解我对摄影的看法：摄影的核心不是一种技术，摄影也是一种诗，在汉语中，摄影的摄和摄魂的摄是同一个字，如果你手中的摄相机不能摄魂，那么它不过是制造空洞图像的物质垃圾。和写作一样，如果摄影不能体现为一种对魅力的保存，一种对不可见的黑暗的唤醒，那么，这种摄影是毫无意义的。”

章东磐认为于坚照片的力量让他惊叹，认为于坚的摄影和他的诗歌一样，总能发现一般人发现不了的东西。何小竹也认为：“于坚是用相机在写诗，他的摄影作品里头有一种发现，和他的诗一样，都没有今天常见的那些陈词滥调。”

另悉，和此书的出版同步，“大象：诗与图像——于坚作品展”将于12月10日在上海明当代美术馆开展，书中所有作品均将出现在这一现代艺术空间并得到鲜活、丰富的演绎。

编辑 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