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影院热映且是高分之作的《利刃出鞘》,标榜为“致敬阿加莎·克里斯蒂”,影片的故事中,被害人死在一个看似完全不可能是他杀的环境里,因此被警方断定为板上钉钉的自杀;案发现场身处阁楼,然而通往阁楼的唯一楼梯在有人经过时会发出声响,某个证人又能证明在死者最后一次上楼后,没有人再次通行此路。更甚的是,案发现场留下了死者溅出的大量的完整的血迹,这证明在死亡的那一刻,死者在阁楼上孤身一人。这,是一个典型的“双重密室杀人”事件。
约翰·迪克森·卡尔
“密室”,这个词在推理小说中表示的是案发现场构成的一个悖论死局,它象征着矛盾的美感、和解开谜底时逻辑的醍醐味。“密室推理小说”早在被视为推理小说鼻祖的爱伦·坡《莫格街凶杀案》中已经出现,故事描述的是一起如同恶魔犯下的匪夷所思的残忍血案。此后,这类高智商小说便在欧洲乃至世界风靡,吸引了大量创作者趋之若鹜,尤其是亚洲的日本。
“密室”的谜面和诡计发展至今已经出现了无数形态的变种。而说到“密室”这个领域,必然绕不开的便是“密室之王”——约翰·迪克森·卡尔。这位擅长书写英伦哥特浪漫主义文风的美国作家,一辈子写了五十多部密室推理小说,在著名作家爱德华·霍克评出的“世界十大经典密室推理小说”中,卡尔一人独占四席,分别是《三口棺材》《扭曲的铰链》《犹大之窗》《孔雀羽谋杀案》,这几本作品都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密室推理小说经典。下面,我们就来谈谈这四部作品的前三本。
新星出版社约翰·迪克森·卡尔三种
《三口棺材》,辛可加 译,2019年3月版
《犹大之窗》,蔡妙 译,2019年6月版
《扭曲的铰链》,王占一 译,2019年9月版
《三口棺材》在推理小说领域的地位,就如同莎士比亚对于英语文学。它是推理小说迷的圣经,他们能随时随地背出卡尔通过书中侦探之口给出的“密室讲义”,就像一本魔术教学百科一般,对密室效果的各种类型和对应的诡计给出了按图索骥的推理。
不过,这本小说的真相远比讲义涵盖的可能性还要复杂和精巧。这完全可以理解,毕竟《三口棺材》面临的是过于匪夷所思的多重不可能困境:一个带着可笑的面具的神秘人先是踏雪无痕地来到一个大雪覆盖的宅邸,并在可靠证人的监视下进入了死者的房间,随后却如轻烟般消失在寒冬的空气中。随后这位“幽灵杀手”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射杀了第二位被害者,并再次夸张地施展了无影无踪的戏法。
不过,卡尔在书的结尾处还是借犯罪学家基甸·菲尔博士之口,向读者给出了扎实的解答,整个故事也得到了细腻的伏笔收束和华丽的落幕。
《犹大之窗》是卡尔的代表作品,同样是密室推理的巅峰造极之作,与《三口棺材》并称他作品中的“双璧”。此书的谜团虽然没有《三口棺材》那般华丽,但它是一起经过了法庭辩证的严丝合缝的逻辑死局,读者受到的挑战的难度绝对不亚于前者。
整个故事围绕的是亨利·梅利威尔爵士替一位年轻人辩护一起似乎是板上钉钉的谋杀指控。这位年轻人在房间里醒来后,发现自己的岳父被原本挂在墙上的箭插死了。而现场厚重的门和窗都从内部上了锁,在后来的调查中也排除了从外部用小把戏操控内部的锁的可能性,换言之,这是一个完美的逻辑悖论,一个无懈可击的密室。
而仅在作品的前半段,亨利爵士便道出了一个玄妙的存在,那就是真凶进出密室的“犹大之窗”:“无论是问题还是真相,仿佛都浓缩在那四个字中:犹大之窗。下楼的时候,我突然间想到,这成千上万座房子,数百万个房间,都堆砌在伦敦这座兔子洞似的城市里。每座房子、每个房间都整整齐齐,透出来的灯光照亮了长长的街道。然而,每个房间都有一扇只有凶手才能看见的犹大之窗。”
如此前卫又朦胧的意象,仿佛该隐的子孙在遁形的窗口中窥探着什么。更令人惊喜的是,它并不是一个比喻,而是意有所指的同一个东西,却逃过了大多数世人的裸眼。它存在于犯罪现场,也一定存在于你的房间,简直印证了福尔摩斯的那句有名的嘲弄,“你只是在看,却没有在观察,这有很大的差别。”
此外,本书还有一个非常受人追捧的特点,它是“法庭推理”文学作品中的佼佼者。在法庭上,势不两立的双方——控方和辩方,为了证明己方推崇的正义而不择手段,企图在法庭获得司法女神的青睐,掌控裁决之流。作为其中公认的翘楚,《犹大之窗》便充满了这种针锋相对的博弈快感。这本书几乎通篇都发生在法庭之上,案件的细节经过对呈堂的供证、证人的交叉审问、控方辩方的妙语连珠,在卡尔的笔下抽丝剥茧,直到最后漂亮地揭开谜底,伴随着角度清奇的诡计,给予读者猛烈的后劲。
《扭曲的铰链》虽不及上面两本书那么大名鼎鼎,但它是一本备受争议的“异色”名作。有人认为它是卡尔的三大神作之一,也有人认为它不够格,不过在爱德华·霍克眼中,这本作品的精彩程度甚至超过了《犹大之窗》。
《扭曲的铰链》中的一大特点无疑是其中极其特别的广义密室,有别于卡尔的作品中频繁出现的封闭的房间型密室、或是踏雪无痕的雪地密室。死者在几个证人的目击之下,喉咙被割断导致立即身亡,凶器也在不太可能被死者扔到的地方被发现。然而,证人都断言死者当时只身一人,而死者的宅邸中收藏了大量研究巫术的书籍和道具,这其中包括了一具被许多人证实会自己行动的人偶“黄金女巫”。难道是撒旦的信徒所为?
撇开这个开创了类型的经典密室诡计,本书的情节就十分异色。开头是围绕着两个男人的谜团:一个是小时候在泰坦尼克号上遇难后被救出,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其身份的爵士;另一个是自称自己才是真爵士,却一直被冒名顶替的马戏团好手。自称是真爵士的男人带来了一个完全符合逻辑,细节也都无懈可击的说法,显得胜券在握,爵士也与他针锋相对,不落下风,颇有法庭上对峙的爽快感。而这两人的身份争夺战在发生命案后更是陷入迷宫,之后的情节宛若书中失控了的畸形巫术人偶,带来了越来越多的不可思议和戏剧性的转折,混杂着邪恶而疯狂的怪力乱神。
“——这些夜妖(甚至能在我们舒适的法国大地上找到他们)身上的一点点邪恶都令人毛骨悚然,也许白天还不觉得,因为在那时他们也是温文尔雅的绅士,或是漂亮微笑的女士,但是到了夜里,就变成爪子上溅着血的怪物。”
这段文字源于卡尔的《夜行》,在这本稍显稚嫩的出道作中,卡尔的文字就已经俘获了读者,获得了不俗的口碑。可能正是卡尔的“密室之王”称号过于大名鼎鼎,被推理小说迷们探讨地更多的还是他设计的密室诡计,然而这三本书就是对卡尔在情节编织和意外性上运筹帷幄的一次证明。正如推理大师多萝西·L·塞耶斯对卡尔的评论:“他用一个形容词就能营造出气氛,用一个暗示就能显示出惊恐。总而言之他会写作。”
“密室推理”的作品不仅能享受到解谜的醍醐味,也印证了侦探类文学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在这栋经历了历史的长河、穷尽了逻辑的智慧堆砌出的上层建筑中,知识成为了力量,化为了读者和侦探们心灵的双眼。比方说,当你阅毕了《犹大之窗》后,你就能看见在你生活的城市中,那上千万座房子、数百万个房间里的“犹大之窗”,而其中并没有魔法的成分,只有纯粹的诡计,纯粹的智慧大餐。
【延伸阅读】
《美国男孩》,[英]安德鲁·泰勒 著,晏向阳 译
新星出版社,2019年7月版
被誉为侦探小说鼻祖的埃德加·爱伦·坡,也同样是“密室推理”小说的拓荒者,他曾在英格兰的寄宿学校生活过五年。本书作者安德鲁·泰勒创作推理小说三十多年,获得多项大奖。本书虚构了爱伦·坡当年在英格兰学习生活的故事,当然,有爱伦·坡在的地方,凶杀案件是必不可少的,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让学校的一切天翻地覆。
《云雷岛事件》,孙国栋 著
新星出版社,2019年7月版
平凡的公司职员吴寒峰跟随神秘女友汪雨涵来到了她的家乡,一座名叫云雷岛的海岛上,不料岛上的通信设施被人为破坏,命案也接踵而来。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案发现场都呈现所谓“密室”状态,凶手的作案手法似乎也暗含了金、木、水、火等“五行”相关的要素。本书作者孙国栋是位本格推理迷,钟情于一切能让人感到“巧妙”的诡计、逻辑推演、切入点等本格元素。
编辑 秦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