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2016年美国大选的首场辩论结束后,要问美国选民及所有关注大选的人,美国将向何处去?如何成就美国的繁荣?怎样保障美国的安全?恐怕没有人得到答案,更分辨不清希拉里和特朗普的政策究竟有何不同。
实际上他们可能自己都不很清楚。因为头脑不清晰,或者问题太深奥,他们并没有可舒展的政策主张和应对策略。在长达90分钟的辩论中,双方要么揭短抹黑,要么打压对方,要么抢机会发布雷人雷语,对民众关切的国家前途问题,“机智地”一滑而过。
辩论结束后的媒体反映和民众热议,更多地讨论两人的表现方式、表演技能、仪容仪态。除了少数传统媒体还在查证事实,监督两人的言辞是有理有据还是随意编造,更多的媒体和观察者更热衷鉴赏“金句”,看是否把对方一句话打趴下。也因此,希拉里准备好当总统的说法被奉为“智慧的反击”,而特朗普说“希拉里的确经验丰富,但那是坏经验”,则被标签为“最佳的段落”。所有这些,都表明人们在观看一场辩论戏剧,而不是事关国家前途的政治头脑风暴。
这正是“后真相时代”的政治风景——西方选举政治的新趋势,与传统的大选看点不一样,竞选的方式和内容都相应发生了变化,与传统的“真相时代”形成对比。在过去,人们进行大选或者全民公决,主要看参选人说的是不是事实,说话的根据在哪里?所提出的政策主张细节如何?有没有实践的可能性?一句话,打的是“理性牌”。而在“后真相时代”,参选人追求的是吸引眼球,设法用演讲、雷人雷语等方式,靠拉近选民的感情来获胜,打的是“感情牌”。至于说话是否有理有据,政策是否可行,都成了第二位的。
“后真相时代”或者“后真相政治”一词,最早出现在2004年。美国传媒学者兼畅销书作家拉尔夫·凯斯(Ralph Keyes)敏锐地发现美国政治环境的变化,写成《后真相时代》一书,阐释西方选举政治的新动向。小布什在“9·11”事件后的政治误导,更被诸多政论家标签为“后真相总统”、“后真相政治环境”,嘲讽政治家开始扭曲事实,不顾真相,把自己的主观意志作为证据来决策。到2010年,更有严谨的政治学者把“后真相时代”的政治,定义为选举进程和选举主题几乎与政治实践和民众诉求没有多大关联,蜕变成个人魅力的选秀和网络红人的争夺。选民演变成粉丝后,注重的就是候选人的个人形象,即便是丑闻也可能聚集出粉丝,能否吸引媒体关注和热议远比解决国家实际难题要显得重要。于是,胜败的主要因素不是政治家的品德和远见,竞选的核心不是谁的政见高明,惠及国家和民众,而是看你能不能抓住多数选民的感情,哪怕枉顾事实,哪怕信口开河,把对方抹黑把自己描红,只要能“吸粉”就是成功。
也因此,选民对个人的信任和依赖,超出对体制和政府,阴谋论盛行于政治进程和选举过程中。英国《经济学家》杂志分析,美国、英国、德国、奥地利、俄罗斯、波兰、朝鲜、土耳其、菲律宾的政治生态,均已进入“后真相时代”。菲律宾今年的大选,英国的脱欧公投,正在进行的美国大选,都带有明显的“后真相时代”的政治特色,事实不再重要,真相不再追问,就看哪一方的煽动力强,哪一方的口号喊得响。比如英国的脱欧公投,脱欧派打出的是“国家独立”、“民族自主”的旗号,富有煽动力,而对脱欧后的种种不利因素和麻烦则不管少问,结果是托欧派赢了公投,国家政治和经济却陷入麻烦。
今年美国的大选更是一场经典的“后真相时代”选举,特朗普打出的旗号是“让美国再次强大”,很有感召力,人们不去问如何再强大,在强大的策略如何,只是跟着他当“粉丝”。首场辩论后有人担心,说希拉里要是输,就输在没有提出一个打动人心的口号。瞧瞧,特朗普辩论中打了几个喷嚏,马上成为热门话题,反对者就说他才有病,可能有帕金森综合症,不适合当总统,就睡是不去追问究竟啥原因,更不在意他的政治主张如何。希拉里昨天表现不错,可主持人在辩论后发了一条推特,说她不够吸引人,马上便形成了舆论波澜。希拉里的支持者发起猛攻,说是选总统不是选美,谁说希拉里不是楚楚动人?这种选举风情恰好说明,美国在选网红而不是总统。
克林顿·特朗普
“后真相时代”对美国政治的影响巨大,可能会把这个国家推向进一步的轻浮飘摇,治国理政退化成娱乐作秀。其实,世界很多国家,都有“后真相时代”的特征,喊口号不求真,画大饼不务实,谣言比真相跑得快,花里胡哨的“秀”比艰苦质朴的“做”更赢得喝彩。这种风气正在全球蔓延,很值得研究和警觉。
编辑 刘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