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新村:期待“活保留”的都市部落
2016-06-23 1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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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新村,围绕着北投军医院而建设的眷村,是目前台北少见的尚存眷村中的一个,也是全台湾惟一的“温泉眷村”;为村民们搬迁准备的新楼已经在建。

位于台北市北投区的中心新村,这是当年陆军北投医院的眷村。记者走入后发现,它不像大家印象中一排排整齐的眷村宿舍模样,而是不断增改建成的参差错落的房屋聚合。从小在这里长大的林泉里前任里长张聿文说,“我要努力让这个眷村保留下来”。张聿文的妻子是现任的里长,而他向记者介绍自己时说,“我是‘眷村所在地的文化工作者’!”

口中含剑守门户的“风狮爷”显示了眷村的军旅风貌。

口中含剑守门户的“风狮爷”显示了眷村的军旅风貌。

二代人开始在意家文化

张聿文介绍说,这个村址中心原来是日据时期的陆军医院,靠近温泉区以调养伤兵所用。改建眷村时,把日本人留下的相对完好的宿舍,每套划分成三四间房,配给北投军医院工作者和家眷居住。日式的宿舍原本没有围墙,各家就自己修砌。然后以此为中心,低级官兵们集体盖房,级高的将官们则打报告申请自己扩建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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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聿文说,这是眷民在改建日式宿舍时加的排水管道。

他说,当年新建的眷村比周围的贫民房好多了,但时代在发展,城市在进步,眷村一天天变旧变破,周围的现代化建筑不断倔起,让这里突显为“都市落后的部落”。

“原来一说起眷村文化,都是村外的文化人谈保护意识,村里的年轻人反倒不觉得破旧的它有多么值得留念……人到了一定的年龄,成熟起来,才会有根的概念。才会思考自己的根到底在哪里?”张聿文说,自己作为一个文化人,想认识自己的根,也认识到眷村是台湾历史发展脉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元素——“它是台湾现代最大的移民潮聚落,是军事相关历史造成的”。现在,他和眷村里的其他人开始自觉地关注和保护自己的家文化。

我是深圳人的亲戚

张聿文已过世的父亲曾是军医院的少校军官。当年,湖北汉川籍的张老先生还是高中刚毕业的热血青年,喊着“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的口号,投笔从戎走上了抗日前线……又在硝烟中辗转来到台湾落地生根,娶了当地人家的女子,生了四个儿子。

现在张聿文四兄弟都已娶妻生子,发展成一个有着14口人的大家族。张聿文带着记者走过家门,指着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说,“我弟媳就是你们深圳人!”原来,他的一个弟弟作为台商,在深圳沙井开厂,弟媳就是沙井本地人,这次回台湾待产。

张聿文说,父亲虽然有六个姐妹,但作为爷爷奶奶的独子,是一家人的心头肉。两岸三通后,张老先生回大陆去修祖坟,把自己和四个儿子的名字刻在墓碑的落款处。

在台湾生台湾长的张聿文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老家在哪里、根在哪里”这些事情,“可去年回大陆去探亲,大年初一要上祖坟。我磕头时看到自己的名字也刻在石碑上边,感觉很是特别,那真是血脉相连……”

四顾无言对斜阳的老人

中心新村的小巷里,一个姓陈的老伯伯和记者打过招呼后慢慢走过,张聿文望着他的背影,黯然说:“村里老一辈的男人剩不下十个了。小时候,我们不懂,现在明白他们很可怜,内心很纠结。他们最好的青春岁月都在战火和军营度过,到了台湾后,眷村是军事建制,又加上当年的严控,什么事都只能偷偷地埋在心里,相互之间也不敢多聊家乡,最年轻最重要的往事却不能说出口。后来两岸关系缓和了,才偶尔开口谈谈过往。可他们压抑了几十年,已经习惯了。从想都不敢想、不能想,到想了不能讲,一直到现在……”

老兵陈伯伯的背影,台北市中心新村里,老兵剩不到十个了。。

老兵陈伯伯的背影,台北市中心新村里,老兵剩不到十个了。

张聿文说,父亲是在军队医院中从事政工工作的,很是严厉的一个人,但是对下属特别好。他们村里的男孩子小时候放学成群结伙在村口戏闹,一见到他父亲就散开逃走了。然而有一天,他看到这样的一个雄壮威武的父亲在偷偷地掉泪。那还是在两岸小三通之前,形势上已经有了些松动,大人们都偷着通过美国通信,寻找自己在大陆的亲人。有人悄悄地告诉父亲,“听到有人在电台里找儿子,和你说的情况一样”。张聿文说,爸爸那时很激动也很慌,每天晚上偷偷地听收音机,找大陆电台。

终于到了两岸开放之初,可大家心里还没完全抹掉过去阴影,不敢直接回去寻亲。张老先生就跑到香港,挂了一个业务经理的名号,再打电话回大陆,真地找到了爷爷奶奶。父亲,大哭失声……在年少的张聿文眼中,“一个那么阳刚的汉子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老人”。

1、台北市北投区中心新村的眷村门牌。

台北市北投区中心新村的眷村旧门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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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市北投区中心新村的新门牌。

语言和花儿都是思乡情怀

张聿文的母亲是台湾本地人,可他们四兄弟都不会说台湾方言。他说,父亲当年不许儿子们跟母亲学台湾话,因为他自己听不懂。“眷村里好多人家都是这样,父亲们坚持保留着大陆家乡的语言以及一切可以保留的习惯。”

张聿文领着记者走遍了村里各个小角落,他指点说,在台湾的眷村里有几种植物你会看到——香椿、昙花,这些是困难年代可以当食品的;另外一定还有的就是桂花、杜鹃、茶花……“那都是父辈们各个家乡的花,是他们的思乡情怀”。

香椿是眷村人喜爱的食物。

香椿是眷村人喜爱的食物,困难年代可以拿它当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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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市北投区中心新村围绕军医院而建。

家的概念是“整个眷村”

北投是台湾著名的温泉区,中心新村的公共浴室就是温泉。记者遇到一个村里的老妈妈正拿着脸盆围巾走去公共温泉。

张聿文说,他从小就知道“家的概念是‘整个眷村’,不是一家一户门里的”,因为公共浴室、厕所等生活必须的处所都在家门外边。

军绿大裤衩是眷村男人的常服。

军绿大裤衩是眷村男人的常服。

他们小时候去村里浴室洗澡,“一直到上高中我们都只穿个内裤就出门,就连父亲他们那些成年人,去浴室也只穿内裤出门。因为村里的男人们全穿的是军用内裤,那是军营的习气,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近二十年,大家才慢慢改变了这种习惯”。

中心新村的房子已经很破旧了,张聿文说,以前这里都是军队来维修的。原来大家不懂北投温泉中硫磺气很重,以为铁皮钢架结实就拿来盖房顶、撑房梁,结果金属被腐蚀得非常厉害。

中心新村的房子已经很破旧了,以前这里都是军队来维修的。原来大家不懂北投温泉中硫磺气很重,以为铁皮钢架结实就拿来盖房顶、撑房梁,结果金属被腐蚀得非常厉害。

中心新村的房子已经很破旧了,以前这里都是军队来维修的。

谁来对眷村“活保护”?

中心新村原来是围绕着军医院而建设的,现在的军医院已经成了精神医学中心。而中心新村如何存留问题一直迟迟未定。

张聿文说,原来台北有208个眷村,现在剩下的非常少了。因为都市地价很贵,各方都想把眷村所占的公用地拿走。中心新村是因为面积小、样貌具有代表性,符合2007年社会团体上书眷村改建条例中文化保存的部分,被暂定为“不拆除”。但如何保护它这个问题,还在由张聿文代表村民和台北市文化局协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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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新村的旧大门,当年孩子们最喜欢聚集在此处玩闹。

“老房子要活保护,没有人住是不行的。”张聿文认为,现在把眷村做成纪念馆的形式看起来都不成功,所谓文化变成了僵化的一个模型罢了。

可是村民们不搬走也是不行的,因为给他们准备的新楼已经在建了,村民不能一边住着新楼,一边还占着作为公共资源的眷村。“最好的可能是把眷村的老房子出租使用,让租住的人来负责保护。” 张聿文说,在新楼建好到完全搬迁前,他们还有两三年的时间来探讨“到底应该做些什么”。

编辑 刘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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