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村老兵:离家、想家,认同这里就是家
记者 张雪松 文/图
2016-06-23 16:44

读特记者用了几个月时间寻访台湾各地的各军种眷村,与第一代的老伯伯老妈妈们聊天,听第二代的“眷村孩子”们讲那未走远的故事,看第三代眷村子弟们成长高飞……让我们和记者一起,去领略、触摸别样的“宝岛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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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中市北屯区新平里的房舍保留了眷村的经典模样。

来不及告别爹和娘,

战火中,年轻的士兵背井离乡。

渡过浅浅海峡的梦想,

随着硝烟渐散,变成无奈遥望。

低矮的平房,狭窄的陋巷,

竹篱笆内外流过一甲子的时光。

落地生根,相互接纳,

他乡慢慢变成故乡。

想留住的,能留住的,

是第一代的回忆,

是第二代的成长,

是第三代的翅膀。

光影中的红砖墙内外,一甲子的时光流过

光影中的红砖墙内外,一甲子的时光流过

许多人,是看了赖声川和王伟忠双强联合执导的舞台剧《宝岛一村》后,才知道台湾有这样一种特殊的族群形态——眷村。

许多人,对曾遍布全台湾的八九百个眷村,几十万到数百万的眷村老兵和眷村子弟,由离家、想家,到“认同这里就是家”的融合之路、奋斗历程与远去的背影,充满着好奇与关注。

更多的人,对李安、林青霞、王祖贤、庹宗华、邓丽君、张雨生、任贤齐、蔡琴、赵传、伊能静、王伟忠、阮经天……这一串熟悉的名字出自眷村而感到吃惊和感叹。

驻台工作期间,本报记者花了数十天时间把尚存在台湾各地的眷村细细寻访,从台北到台南、高雄,从桃园、新竹到台中、台东,叩访了海、陆、空、部队医院等不同军种来源的眷村,与第一代的眷村老伯伯们聊天,听第二代的“眷村孩子”们讲故事,看第三代眷村子弟们成长高飞……现在,就让记者的眼睛和笔,带你去领略、去触摸别样的台湾眷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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簕杜鹃也是眷村居民喜欢种在墙头的花。

竹篱笆的墙 眷村的模样

眷村,通常是指台湾自1949年起至1960年代,来自中国大陆各省的“国军”官兵及其眷属,随国民党政府迁徙至台湾后,由军方或台湾政府机关为其兴建或者配置的村落。不过,更广义的眷村认定,还包括官兵与眷属们自行兴建的大范围违建。眷村里的人,叫眷民。

老兵曾经少年时

老兵曾经少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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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村常见的军用品

由于拆除改建,台湾目前尚存的眷村已经不多。记者看到半拆除状态下它们的样子,除了利用日治时期遗留房舍改建的眷村外,大多眷村都是搭建在公有土地上的简单房舍。它们的主体多为砖造,而在拆倒的薄墙中,记者看到竹篱笆的骨架、薄薄的黄泥——“竹篱笆”便是那个年代,人们对眷村特有的指称。据老伯伯们说,当年家里人说话都小心翼翼,隔墙的耳朵不需费力就能听到一切私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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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军床在窄小的家中很实用。

村民们向记者介绍说,公建的多数眷村,多分为甲、乙、丙、丁四种不同大小的一排排齐整房型,当年是按军阶和抽签来分配的。最普通的丁型房舍面积多是6-7坪(一坪为3.3平方米)的一房一厅——在今天看来,这一大家子人的棲身之地是那么地促狭。有些人家后来自建了简单的私人厕所、浴室和厨房……其实,早期这些生活必须的环节都要在公众的地方解决。据说,许多搬到楼房的老伯伯们至今还不习惯在自己新家的厕所里方便。

今天,记者在旧村的砖墙上、窗花孔上,偶尔还可以发现蓝、白、红的特殊色彩与当年一些标语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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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村二代金冠宏收集的台湾眷村分布图。

你的名字拂不去时代的印记

记者接触到的各方资料略有不同,不过,全台湾的眷村总数全盛期的最高纪录是在1980年前后——约为884村,98188户。

从眷村的命名,能看到眷村建立的去脉来龙

从眷村的命名,能看到眷村建立的去脉来龙

跟着记者细细了解眷村的命名,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你可以从中触摸眷村建立的去脉来龙。

一、依军种特性命名。眷村附近的军营属于哪一军种,其主要的军眷背景自然反映在眷村命名上,比如村名中有“陆光”的多是陆军眷村,“宪光”则为宪兵眷村,“明驼”是联勤单位,空军村则有“大鹏”、“凌云”之名……“警南新村”便是警备总部的眷村。

二、以经费来源名命。“贸商”、“贸易”、“台贸”等眷村是因当年业界捐款而命名;由妇联会捐款成立的村子则用“妇联”、“华夏”、“慈仁”等名字;影剧一村、三村,可不是指培养明星的地方,它们是台湾影剧界公会捐款建成的。

影剧一村可不是指培养明星的地方,它们是当年台湾影剧界公会捐款建成的眷村。

影剧一村可不是指培养明星的地方,它们是当年台湾影剧界公会捐款建成的眷村。

三、纪念原来部队驻地命名。比如“汤山”是指国民党陆军炮兵学校原驻地---南京汤山。

四、以某些人物名字命名。比如“志开”是纪念一个叫周志开的人物。

五、以所处在的村落、街道命名。如“三重”指的是原来台北三重市。

六、还有一些是以部队口号命名。比如“精忠”、“干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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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楼区没有老朋友的嘘寒问暖,老伯伯的身影很是孤独。

老兵从神伤梦绕到生命飘零

采访沿途遇到的老兵伯伯和他们的儿子们对记者说,其实建眷村是当时台湾政府“不得不安定军心和民心的方式”。大量的眷村涌现,其实不是大家以为的1949年,而是在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中后期。他们说,当年“反攻大陆”的幻想破灭之后,军心浮动,许多士兵叫喊着“死都要回家乡”!有的人自残自杀,有的人袭击长官,有的人想投降大陆,有的人在天天哭闹……眷村的出现,是让这些被迫离家的游子落地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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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陆带来的草鞋,总舍不得穿。

走访眷村,听到第一代老兵的故事总是那么地令人神伤。

有个真实的故事说,一个老兵在自己弥留之际听到蒋介石去世的消息,痛哭失声。儿子安慰说,老蒋死了还有小蒋,不怕。他紧拉着儿子的手说:“你知道什么,小蒋连兵都没带过,我们怎么回大陆?我怎么带你回家啊?”

在台北一个旧眷村,一个老兵的儿子对记者说,“我爸是个极刚强严厉的人,可听人从美国带话说爷爷奶奶在通过电台找他;作为独子的他就每天晚上偷偷地收听‘敌台’;终于有一天,他从一个威武阳刚的军人哭成了一个无依无助的老人……”

在台南影剧三村,有一位老兵喃喃地对记者说,前年他回了大陆,那天下着雨……他在祖坟上包了一包泥土带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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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老去的眷村第一代老兵。

记者走访北投中心新村,像这样一个暂时保留未拆的眷村里,还健在的老兵已不到十个。

这就是眷村的第一代人:故乡---从想也不敢想,到偷偷地想,到深深地刻骨地思乡,到回乡慰探,直到生命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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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在巷中聊天,其实是老眷村居民生活的常态。

这是眷村居民心中永远的温暖。

这是眷村居民心中永远的温暖。

“芋头蕃薯”后代成长的回忆

眷村,最初是有“眷属”的军官才能住进。历经战火的多数官兵,即使在大陆老家有妻有子,却也只得在这里重新娶妻、落地生根。慢慢的,他乡变成家园,第二故乡也接纳了他们。

第二代就这样落地生根。

第二代就这样落地生根。

有台湾当地专家告诉记者几个数字:建村初期的眷村人口结构中,男性女性比为3:1;男性又以30-39岁军人和0-9岁男孩子占多数;1972年左右结婚的军人,和台湾本省籍配偶平均差12岁,与客家籍配偶平均相差16岁……

记者走访时,听到眷村人常提到一个有趣的词“芋头蕃薯”——这指的就是外省官兵和台湾本土女子的结合。现在40-50岁之间的眷村二代,多是“芋头蕃薯”的后代,他们多听得懂并能粗浅地说不太流利的台语;而50岁以上的眷村二代,许多是稚龄随父母从大陆过来的,叫“大陆生子”;还有一些被戏称为“大陆零件、台湾组装”,他们父母都是在战火从大陆来到台湾的,在此结合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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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芋头蕃薯”常被用来调侃外省老兵爸爸和台湾本土妈妈生的眷村二代。

“眷村的孩子”,曾是他们的名字;眷村的气息,在他们身上留下永远的烙印。今天,白发也已悄悄爬上了“眷村孩子”的鬓边。

在拆倒的薄墙中,记者看到竹篱笆的骨架、薄薄的黄泥。

在拆倒的薄墙中,记者看到竹篱笆的骨架、薄薄的黄泥。

20多年前,台湾通过了一个“老旧眷村改建条例”,据称,要把眷村所在地土地款的70%给眷户享用,改建新楼宅。记者看到,在繁华都市中的那些房檐低小、狭窄巷子的老旧眷村,正一点点被迁建的高楼大厦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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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村的旧照片纪录着过往的岁月。

两岸通信后,传递着化不开的浓浓亲情与思念。

两岸通信后,传递着化不开的浓浓亲情与思念。

桃园陆光三村小小的眷村故事馆,讲述着台湾和大陆的关系。

桃园陆光三村小小的眷村故事馆,讲述着台湾和大陆的关系。

这里,是“眷村孩子”们长大的地方。他们中的许多人曾盼望着竹篱笆墙外边的全新的都市生活,然而,随着年纪的渐长,怀旧也渗染到他们的心头。许多人由自发性地随手存留些纪念物品,到自觉地承担起眷村文化保护的责任。他们对记者说,“总想留住些什么,守护心中的回忆”。

编辑 刘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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