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亲一起游泳

洪猛

老父亲已逾耄耋之年，他身材魁梧，精神矍铄，既有退休老教师的风采，又有部队军旅生活磨砺的气质。在奔流不息的生命河流里，在曲折坎坷的人生道路上，父亲以伟岸的身躯、强劲的臂弯为我们遮风挡雨，催我们坚强勇敢、砥砺奋进。

扪心自问，我从小能熟练地掌握蛙泳、蝶泳、仰游、潜水等游泳本领，都源自父亲的严格和冷酷。1986年，我刚好13岁，开始跟着父亲到他任教的粤西农垦红江农场中学读书。学校旁边有一口大约25000平方米的大水塘，水塘和上游的河水贯通。一天天气晴好，水光潋滟，爸爸、哥哥和我一起兴致勃勃地从学校宿舍走到水塘边。只见他们在水里时而双臂挥动乘风破浪、勇往直前，时而脸面肚皮朝天、仰浮水面，颇有极目楚天舒的味道，时而双掌拨动推波助澜、逐波前行，掀起的浪花让岸边的我心里痒痒的，恨不得也能马上自由自在地在水中尽情戏耍。

过了一会儿，爸爸、哥哥游回岸边休息。我迫不及待地说：“爸爸，我也会游泳，你们带我一起游吧。”父亲上下打量我一番，确定我敢游之后，他不紧不慢地让我先练习憋气。我得意地用右手捏住鼻子，猛地沉下身子，完全没入水中，倒数10个数的时间后就猛地抬起头，呼呼地大口喘气。父亲看了，哈哈大笑，语重心长地说：“游泳必须要学会憋气和换气，及时调整呼吸，同时注意身体着力点的协调。”说完，他大手一挥，一把拉上我并叫上哥哥，就准备横渡水塘。我们各站一条水道，随着父亲一声令下，大家奋力向前。大概游了30米后，我渐渐地感觉游不动了，对面是白茫茫的一片。我伸直脚尖想探一下水塘的深浅，清凉的脚下空荡荡的，好像深不见底。我惊慌失措，猛喝了两三口水。我想父亲就在身旁，他会帮我的，于是满怀期待地等着父亲的帮助。怎知他把头扭向一边，继续向前游动，丝毫没有帮我一把的意思。我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右后方的哥哥，哥哥竟也是视而不见。我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一下子狗刨式，一下子手捏鼻子后蹬腿向前冲，15米，10米，8米，7米……在离对岸还有3米距离的时候，我实在游不动了，身子一沉，心里害怕极了，踮着脚尖，终于能碰到地面。我猛踩一脚，身子向前猛冲一米，终于到了岸边。清水和着泪水迷糊了我的双眼。父亲和哥哥紧随在后边，我一跺脚，穿着裤衩光着臂膀一路小跑冲回家。

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暗恨父亲铁石心肠。从隔壁房间传来父亲与母亲的争吵。“你的心也太大了，敏仔还是个孩子，万一出事了，怎么办？”母亲情绪激动，大声嚷道。“水塘最深的地方也就1米5左右，我和羽仔身高都超过1米七，都熟悉水性，两个大人还保护不了他？亲身下河知深浅，亲口尝梨知酸甜。游泳是一项本领，要想掌握好就得靠自己独立摸索学习。”父亲也毫不示弱。

转眼间，39年过去了。当我追忆父亲平静的面容，深邃的眼神，感到无比的幸福。他看似严肃冷峻的爱，往往在拐弯的地方为我指明方向，让我少走弯路，学有所成，劳有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