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人物（外一首）

黄元海

哑巴兄弟

手语在空气里种出庄稼

指节敲击着沉默的词根

没上过学的土地上

他用石刀雕刻蓝图

每个笔画都站成倔强的稻穗

泥刀在墙上开出平整的花

腻子粉飘落时，像一场缓慢的雪

摩托车切开暮色的瞬间

喉管里滚动着咿呀的风

把村道吹成嘶哑的琴弦

手机屏幕收留了另一片草原

手语在像素间枝繁叶茂

当那个同样的沉默在微信里相遇

村庄的下巴磕碎了月光

而他的拇指始终悬在赞美的云端

六指

第六根手指是生锈的钥匙

打不开任何一扇门

却把自己锁进30元/天的帮工里

汗碱在粗布上结晶成盐的诗行

当他弯腰搬运水泥袋时

脊椎骨发出砂纸的低鸣

裤筒里的硬币在黑暗中生锈

风掀起裤脚，像掀起命运的一角

露出比土地更贫瘠的空白

六个指头抓不住春天

却能攥紧每粒汗珠的重量

在别人的敬重里

他始终是枚倒立的图钉

把自己按进生活的墙上

如今他的手仍在砖缝里生长

成为我新翻修的老宅里

永不弯曲的钢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