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文艺 | 麦月谣（外一首）

张清华/文

我听说，你是踩着麦芒和月光

一步步走进

麦月谣的

在路上，你遇见一枚麦粒

搭乘季节的最后一趟牛车

不紧不慢赶路

村头，一扇柴门踮着脚尖眺望

粮囤斑驳，空寥如沉睡的梦

漂泊者赶在归仓的路上

油灯昏黄。刚出锅的雪白

在粗瓷大碗里挨挨挤挤，暄气腾腾

上饭桌前，母亲要先敬奉菩萨和先人

暗影处，一天的劳累被父亲埋进烟锅

刚闲下来的镰刀

把农事挂在墙上

是的，在麦月谣

你所看到、听到的一切

暗合了一个少年恒远的记忆

一个冀中乡村的夏夜

在温驯的风里

神灵很近，尘世很远

乡亲们都是“语言大师”

冀中乡下老家

乡亲们都是天才的“语言大师”

谁家起屋、架梁，或者红白喜事

邻里帮忙不叫帮忙，叫“撺掇”

对偷奸耍滑者，他们这样抢白

——吃饭往前蹿，干活往后躲

从“撺掇”到“蹿躲”，音同字异

形象又生动

麦月谣前后两条街，人口逾千

回善是唯一享有“抢白”豁免权的人

哪家宴请宾客

都会有他一席之地

回善是一个喜憨儿，打小失去双亲

在麦月谣，他是这个普通乡村

最柔软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