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静偏偏不晓静

廖立新

“晓读云水静，夜吟山月高。”

没想到，“晓静”这样一个听起来很普通的名字后面，藏着这么美、这么有诗意的句子。

咱中国人起名儿，向来是讲究有所寄托的。如果不是做老师，不是成天与十二三岁的小屁孩斗智斗勇，晓静应该会像她父母所期待的那样，做个文文静静、诗书相伴的女孩子吧？

现在的晓静是这样的：一旦她在讲台上发起威来，即便我坐在办公室，中间还隔着好几个教室，我都能听见她义正辞严的高音，吓得我赶紧放下茶杯，拿起课本假装听课。

我没有问过晓静，做老师是不是她自己的主动选择。

不怕告诉大家，我还真不是。我原先第一志愿填的是河北地质学院。要是真上了地质学院，我现在不可能站在讲台上舌灿莲花，而是背着工具箱在山旮旯里转悠，为祖国找矿。我的命运是被班主任俞文祺老师改变的，他拿起笔来轻轻一划，就把我从地质学院划到了师范大学，提前批，再没得改了。

做了老师的晓静，也没得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往好里做，把教师工作做得好好的，把学生也教得好好的。

本学期刚开始，区里就发通知了，要组织命题比赛。按说，像晓静这种已经参加过区里的比赛且拿过一等奖的老师，是完全有理由推托的。我和老宋去找她谈的时候，心里也惴惴不安，生怕吃闭门羹。没想到一开腔，晓静关心的不是参不参加比赛的问题，而是区赛之后有没有市赛的问题。我和老宋相视一眼，彼此都感到汗颜，我们俩太小瞧人家晓静了，人家的格局根本不在区区一个区赛！于是赶紧联系教研员，教研员说，那肯定得有啊，没有哪行！

晓静说干就干，立刻跟随我到科组资料室借了10本厚厚的专业学术期刊。她可是我的资料室开张以来接待的最大一个“客户”！老师们都很忙，琐碎事儿太多了，难得有时间静下心来阅读专业期刊。晓静胃口真大，一借就是10本。当她抱着一摞资料离开的时候，我居然有点怀疑，她看得完吗？

事情布置完了，我和老宋也没怎么关注后续的进展。晓静呢，就坐在我后面，每天该上课上课，该集备集备，该批作业批作业，该找学生谈话找学生谈话，也没见她有啥大动作，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着。突然有一天，晓静悄悄告诉我，说区里的比赛结果出来了，一等奖第一名。哇塞，这也太牛了吧！如果仅仅是一次比赛得了第一名，还可以说有运气的成分，连着两届得第一名那可是实力杠杠的啊！遇上如此值得大庆大贺的喜事，按说，作为当事人，晓静该欢欣鼓舞才对，可是，我在她脸上却没有看到多少喜气，反倒是很有些愤愤不平的神色。忙问她咋回事儿，她气恼地说，教研员骗人，根本就没有市赛。

听晓静这么一说，我也惶恐不安起来，好像自己有意和教研员合起伙来欺骗她一样，万一计较起来，以后再找她干活就不好意思开口了。我这边忐忑不安，教研员那边却好像啥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没过多久又来请晓静去给全区老师说题。我估摸着，晓静就算不借此机会拿捏一下他，至少答应得不会那么爽快。哪知道她不但自己滋溜一声下了水，还把唯唯、瑞瑞、老宋也一块拉下了水，几个人不是扎堆研究题目就是观摩试讲，甚至连上台穿什么样的衣服都要合计半天。讲题那天，亲友团早早把晓静送到会场。晓静虽然是第一次在全区老师面前登台亮相，却一点儿都不怯场，像央视那些网红主持人一样，气定神闲、收放自如地讲述着她的命题思路和命题理想——做一个有温度的命题人。

在活动结束作总结的时候，教研员硬是没能抑制住他对晓静的赞赏和偏爱，也不怕在全区女老师面前拉仇恨，何止是把她夸成一朵花，简直就是花神之王。

晓静爱穿汉服，各种颜色的都有，像一团祥云一样在走廊上飘来飘去。在仙气飘飘的汉服身影后面，我看到的是坚硬的钢铁，是燃烧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