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深流 | AI时代的虚无主义

伯斯

1887年，尼采在《权力意志》中宣称，“我要叙述的是往后两个世纪的历史，我要描述的是行将到来的唯一者，即虚无主义的兴起……”

2025年自然仍在尼采200年的射程之内，只是不知道尼采是否预料到，两百年来，在人已经愈发感到精神上的荒原状态的基础上，人工智能在各项创造性工作上的突破，还能进一步加深人之为人的无力感。

虚无主义是什么意思？用尼采的话说，就是最高价值的自我贬黜，缺乏目标；为什么？因为找不到答案。它是一种对价值，意义和愿望的彻底否定。在19世纪的语境下，意味着当形而上学、宗教等传统价值体系对来世或终极世界这类超感性世界的许诺失效，对一切崇高的信仰被连根拔起，人便失去了生活目标和意义。虚无主义与现代性具有某种同构性，在最通俗的意义上，现代性意味着进步与发展，意味着“后生”优于“先生”，也意味着人无法从过去学习最重要的东西，不得不抛开人类文明经验，直面宇宙的“原始恶意”。也因此，19世纪以后，虚无主义成为弥漫于西方世界最普遍的精神危机。

海德格尔在上世纪就提醒人们，现代技术的危险在于它不再只是工具，而是改变了我们对世界的理解方式。在技术逻辑主导的时代，人逐渐只以“可利用性”来理解万物，连人本身也沦为“资源”之一。在AI时代，这种工具理性被推至极致。我们被效率驱动，被数据预设，被快节奏异化。技术创造便利，也制造出一种更深层的精神真空。

我们正在经历的是一场关于“人之为人”的深层挑战。AI的崛起使这场挑战更为迫切：当机器越来越像人，我们是否还能坚持那些“只有人才能”的事情——去爱、去思、去创造、去承担责任？

列奥·施特劳斯提醒我们：现代的危机，根源在于放弃了对“终极问题”的追问。他呼吁回到古典哲学中的根本思考，向“先生学习”——什么是善，什么是正义，什么是有尊严的生活？许多当代思想家也提出，各种文化资源、传统精神实践、审美经验、公共生活的重构，依然可以为现代人提供精神支点。

那么我们自己能做的，也许只有一些小小的抵抗，抵抗自己成为“扁平化的人”，不要活成信息的接收终端，沉浸在算法编排的舒适区里。在一个没有意义的世界中，活得像世界是有意义的，就是一种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