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汇学校 七(18)班 杜昊辰 指导老师:杨姗姗
破晓的寒雾凝成霜花,攀附在门神画的卷边上。北风掠过院中老槐的枯枝,簌簌抖落一蓬雪霰,却撼不动画中关公横握的青龙偃月刀。刀锋的朱漆已斑驳,仍倔强地劈开凛冽,戍守着最后一片年味疆域。
画纸轻薄柔顺,被画底斑驳的铁锈顶起,凹凸不平。岁月的风掳去画上的朱红,宛若白雪倾覆,留下点点莹白,周身密布。画上的关公,面色如枣,手拈须发。握一柄青龙偃月刀,刀尖生辉;穿一身坚韧甲胄,正气凛然。眼神犀利,仿佛锃亮的钢刀刺透来访者的心,击中要害,任何掩饰都抵挡不住。眼神的寒光,使我忆起幼时的一幕幕画面,思绪飘到了从前。
儿时家乡的老屋,两扇木门伤痕累累,断痕密布,黯淡无光,一家门户,竟是死气沉沉。
一年春节,爷爷骑着电动车从镇上赶集归来,手上拿着两抹鲜红,在我好奇的目光下走到门下粘贴。幼时不知世事,便迈着小步伐快跑到门下仰望:门神在爷爷皱纹密布的手上上了门,爷爷在背后涂满胶,踮起脚尖,吃力地向上提。粘住画的一角按住,捋过画身,两张画就上了岗。望向门上的门神,看不清全貌,又下坡小跑,复回头凝视,直直对上杀气四射的眼,仿佛招了一个霹雳,吓得跌倒在地,此后进门,只敢低头快走。
年夜已至,年夜饭桌上热闹非凡,谈笑风生。远处,暗红的烛火映着两双犀利的眼睛,铺上一层纱衣,一左一右,坚守这难得的殷红。
就这样度过了几年,破旧的老屋再经不起风的扑打,摇摇欲坠,拆迁如期已至,门神被撕下,迎来新的接任者。望向这个威严的朋友,边角卷起,在哀嚎的北风中不住地点头哈腰,摇摆不定,如两枚孤叶,在风中凌乱。
时光荏苒,年前人气不复存在。铁门锈迹斑斑,时常发出哀叹。可关公的目光犀利如旧,铁骨铮铮地伫立着。画上的朱红与凌乱的红褐水火不容,划清界限。但岁月伤人,莹白的细线穿过朱红,层层叠叠,为画纸添上皱纹。
暖阳下,金鳞慷慨洒下,流光在画上跃起落下,斑驳的金粉附在画身,门神熠熠生辉。
铁门更替,崭新的电子锁上岗,门神迎来退休。画纸将被撕下,陈年的胶痕极力地挽留,但无计可施。当最后一角被撕下,这个多年站守的岗位变得空缺。门神犀利的眼里,透露着不甘与无奈。
新居的电子锁滴答作响,再无需门神驱邪,但父亲执意将褪色的旧画藏进檀木匣。匣盖扣下时,我听见时光簌簌剥落的轻响,原来有些印记从未消失:爷爷佝偻的腰背是胶,父亲珍藏的匣子是刀,而我终将懂得——所谓守护,不过是在这奔流的朝朝暮暮中,教那抹朱红在血脉里代代流淌。
点评
小作者以“门神画”为时间载体,串联老屋变迁、祖孙三代生活场景,通过门神画的新旧更替,隐喻传统民俗在现代化进程中的坚守与失落,立意较为深刻,具有文化反思性,展现了作者难得的思辨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