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彬彬/文
读马金莲的《长河》时,我是被她描写的关于死亡的主题所吸引的。
《长河》中的死亡是在四个不同的季节中发生的。秋天时,村民伊哈因为挖井而意外身亡,妻子改嫁后最终也不幸离世;春天,患心脏病的女孩素福叶因为在山上玩耍去世;夏天时,瘫痪的母亲去世;冬天时,德高望重的老人穆萨自然离世……
一年四季,季节更替就像生死轮回一样,马金莲通过一个孩子的眼睛看到生命的脆弱以及人与人之间最美好和朴素的情感。
我总觉得伊哈的大儿子多年以后,知道母亲并不是不再来看望他们后的释然,开始了新生;我也认为素福叶和文中的“我”玩耍之后突然死亡,“我”在如此近距离地看到死亡之后,“我”和平常的“我”已经有很大的不同,开始了新生;我还知道,瘫痪的母亲去世时嘱咐父亲对孩子们好,就从那一刻起“我”长大懂事了,这是“我”的新生;我还相信,穆萨老人的自然离世,他的高贵品质已经影响到后代,也一定也影响了村子里的年轻人,这是村子里年轻人的“新生”。
作者并没有写,但是作为读者的我却读到了这些。一篇好小说,那些文字会抵达读者内心平时没办法抵达的地方,触碰到平时没办法触碰的地方,以及唤醒沉睡在记忆中的那部分。
《长河》这部作品让我想起了这句:世上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
这得从一个叫素福叶的女孩说起。作者这样写这个女孩的:“我混混沌沌地活着,直到有一天,有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姑娘走进了我们的生活。正是她告诉我,冬天的尾巴后面跟着的就是春天,而只有到了春天,花儿才会开,青草才会绿起来。”
这个像春天一样的女孩,作者也暗示着她的生命像春天一样明媚短暂。“她小小的清瘦的脸上,两弯儿眉毛细溜溜的,下面是一双明亮羞怯的眼睛,这双眼多么像清亮的月牙儿啊,闪着清澈透底的光。鼻子细细的高高的,鼻子下面的嘴巴更是小得让人担心,这样的小嘴巴怎么吃饭呢?她站在那里,两只手背在身后向着我们看,迎上谁的目光,就对着谁浅浅地笑。这种笑,一下子就把人的心抓住了,紧紧的,让人情不自禁在心里颤抖。”
只浅浅一笑就能把人的心抓住、让人情不自禁在心里颤抖的女孩注定不属于这个世界。有人评价作者笔下的素福叶有种传统美学的伤感,也有人说作者创作素福叶的形象是因为当时农村的医疗水平有限,是所有底层女性的一种悲剧。
马金莲的乡土文学有着大悲悯,这悲悯源于她对那片土地的热爱、源于她对那里生活的人们的热爱以及伴随着时代变迁的古典乡愁式眷恋。
生生死死,世世代代,那片土地的人们像植物,也像动物一样繁衍生息,创造着他们自己的小世界,也创造着他们自己的历史,死亡、新生,如果不被马金莲记录书写,就会被忘记。
不知死焉知生。
哲学里有一个这样的表述:你看到的只能是你所想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