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华文艺 | 最爱小满天

游黄河/文

“小满小满，江河渐满。”小满标志着夏季来临，意味着进入繁忙的农耕时节。

“小满天天赶，芒种不容缓”，农人忙着踏水车翻水；收割下来的油菜籽也等待着打菜籽油。“缫作缫车急急作，东家煮茧玉满镬，西家卷丝雪满籰”，小满前后，蚕要开始结茧了，养蚕人家忙着摇动丝车缫丝。清代学者查慎行的《村家四月词》：“小满初过上簇迟，落山肥茧白如脂。费他三幼占风色，二月前头早卖丝。”诗中描绘说，小满时乡村蚕茧饱满白皙，农民丰收在望。

小满时节，菜园子里的棘篱竖立起来了，豆角苗、黄瓜苗伸长了细细的茎，先在半空半卷了绿色的茎，等到绕在棘篱，就有了黄白的花。真是百花开尽菜花来。屋前屋后的李子还没有全红，果子的皮已经挂上了白霜，再过几天，就有点半透明了，然后直接红了。站在树下，顺手摘两个，放在嘴边咬一口，竟是那种和着春天的青涩一起淡甜的滋味。

小满至，江南草肥果熟。单是金黄的枇杷，就美不胜收。明代诗人李昌祺的《七绝》里说“长是江南逢此日，满林烟雨熟枇杷”。在大晴天里，池塘边的枇杷树上挂满一簇簇的金黄果子，树影倒映在水中，诗意盎然。清代诗人王泰偕在《吴门竹枝词四首其四小满》中描写：“调剂阴晴作好年，麦寒豆暖两周旋。枇杷黄后杨梅紫，正是农家小满天。”诗人笔下的小满，麦苗和豆藤攀援生长，枇杷黄杨梅紫，满眼艳丽。

这时候樱桃也熟了，在烟雨里，更是妖娆多姿，长长的细柄，顶着一暗红而硕大的樱桃，瓷实的光泽，如婴儿的肌肤，让人产生一种恰到好处的喜悦。明代诗人薛文炳在《闲居杂兴》写道：最爱江南小满天，樱桃烂熟海鱼鲜。一声布谷啼残雨，松影半帘山日悬。而江南小满之日，村野之人却无诗人一般的闲情逸致，他们或劳作于田野之中，或弯腰于蓬蒿之间，或抛秧于田埂之上。布谷鸟拖着长长的声音，在天地间号叫，偶尔能看到它们从半空中滑过。

元代诗人元淮《小满》写道：“子规声里雨如烟，润逼红绡透客毡。映水黄梅多半老，邻家蚕熟麦秋天。”江南初夏之时正值小满来临之际，杜鹃声声，江南雨丝飘飞。江南的雨在小满时节也很有情趣。乌黑的瓦屋上，一帐一帐的白烟，悠闲地游走，一对白鹭在山峦前空阔的水田上空稳稳地滑向远方。草叶顶上，绿叶尖上，初荷面上，还有农人的发梢上，都挂上了一粒粒的水珍珠。要是真的下起了大雨，就有人戴上斗笠，拿了小马扎出门，在池塘边垂钓。池塘里的鱼很多，倒是上钩的不多，坐了很久，才有浮漂浅动，渔人也不急，等到浮漂拖进深水里，才猛地拉起来。

荒野之处，时见楝树。而楝树已满枝细花蓬勃而开。小雨之时，雨打花落，风轻细摇，平铺一层斑斓。

惊蛰乌鸦叫，小满雀全来。原野上的小麦金黄一片，开镰的日子到了，鸟雀如赶集般过来了，它们在麦田里跳跃，在麦浪里飞腾，在麦穗上摇晃，在麦行里滑行，好像这是它们的世界，这是它们的盛宴。我听农人说，夜晚有的时候睡不着，就悄悄起来，走到窗前，深深吸一口气，闻到淡淡的麦香，转身倒头而睡，竟不知东方既白。

最爱江南小满天，满而不盈，有更青的山，更绿的水，更实在的菜花，更动情的烟雨，如江南美女，摇曳在青山绿水的阡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