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团记丨人文天地·南海潮

李彦湄
04-02 10:39
摘要

家乡的春天,总在绵绵密密的雨里泡着。雨丝一软,艾草就窜出茸茸的绿尖。阿婆说,这时候的艾叶最嫩,过了清明就成“野蒿子”了。

小时候,阿婆总会在临近清明时节,带我去采艾草。阿婆说,最好的艾草要趁露水未干时,挑茎秆泛紫色的植株,这样的艾草苦味淡,香气足。阿婆攥着竹剪走在前,我提着竹篮跟在后,看露珠圆溜溜滚进叶脉,叶子顿时成了一枚绿色的小碗,里面盛着满满的春天。

焯艾草的水要兑一勺草木灰,阿婆说这是老法子,能留住明亮的青翠。现在有了食用碱,据说持色效果略差些,但胜在科学方便。叶子在沸水里翻个身,再捞起,用凉水一激,苦味就淡了。此时再请出窗台上的料理机——它代替了陈旧石臼,成为了阿婆的心头好。“嘀”声过后,机器开始轰鸣,零散的叶片被搅成了流动的春雾,再用一方纱布做筛,绿浆滤过经纬交织的网,淅淅沥沥坠入白瓷小碗,正如窗外雨潺潺。

揉面最见功夫。糯米粉掺三成粘米粉,滚水细细地浇,再用手掌慢慢地揉。阿婆的手背青筋凸起,面团从雪白揉成青玉色,最后抹一勺花生油——这样蒸出来才透亮。我总偷偷揪一小块下来,捏成丸子,搓圆捶扁,面团在掌心发黏,像攥着一朵湿漉漉的云。

豆沙是提前熬好的。红小豆在砂锅里咕嘟一夜,用细筛过滤,细得仿佛能飘起来。猪油和红糖炒到焦香,水汽蒸腾,甜味裹着油润钻出窗缝,路过的人都忍不住赞叹一句:“香啊!”

竹屉铺上芭蕉叶,青团摆成小绿塔。水汽漫起来时,阿婆掀开木盖,雾气扑得老花镜片白茫茫一片:“快吹吹!烫嘴也要尝头一个!”我咬开糯皮,豆沙烫得舌尖发麻,艾草的清苦却把甜味衬得更浓。“吃吧,吃吧,艾草最祛湿气了。”阿婆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

如今超市冰柜里,预制的青团颜色翠绿,配料表上印着“艾草香精”。微波炉转几十秒,软糯的皮裹着豆沙,渗出腻腻的甜味,比不了阿婆手工制作的清苦回甘,但到底是相似的绿,驮着七分故土的气息,在异乡的春季,帮助我省略那些缓慢、细致的工序,接住了清明纷纷的雨。

又是一年春,艾草又冒新芽,绵密的雨落在叶子上。遥远的故乡,阿婆在晒新采的艾草,八十五岁的人,腰弯得快要够到地。她的电话追了过来:“今年还会冻艾草汁,要不要寄给你?”我望着窗外,仿佛看见那些绿汁正穿过千山万水,把家乡的春天,一滴一滴,染在我的心间。

编辑 刘彦 审读 吴剑林 二审 党毅浩 三审 陈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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