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散步时,不经意与一大片夜饭花相遇,依然是记忆中熟悉的模样,热烈恣意地绽放着,浓得化不开的馨香将我围住,竟沉醉不知归路,勾起心中淡淡乡愁。
掩映在岁月深处的老家小院,种了指甲花、栀子花、牵牛花、太阳花,当然少不了墙角的夜饭花,一到夏天,便姹紫嫣红,开得惹眼的莫过于那蓬夜饭花了,绿叶密密匝匝,喇叭状的紫红色花朵挤挤挨挨,像天边的晚霞,把简陋朴素的小院装点得分外美丽。
汪曾祺在《晚饭花》中写道:晚饭花开得很旺盛,它们使劲地往外开,发疯一样,喊叫着,把自己开在傍晚的空气里。浓绿的,多得不得了的绿叶子;殷红的,胭脂一样的,多得不得了的红花。
在故乡老家,吃晚饭通常说吃夜饭。夜饭花,因其只在傍晚时分开花而得名,傍晚,暮色四合炊烟袅袅,她便舒展腰肢开放,花朵不大,却红得浓艳,开得洒脱,散发出浓郁香气,像打翻了香料瓶子,老远就能闻到。
只小小一蓬,就开出千朵万朵的花儿,不娇柔,不做作,不管有没有人注意到它的存在,它都抖擞精神,兀自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因为它知道,唯有那一刻属于它自己。
母亲在厨房里忙碌,淘米、生火、煮饭。锅里雾气氤氲,火光映红她的脸庞。
“吃夜饭啰!”母亲轻喊两声。一家人围坐一起,粗茶淡饭却其乐融融。
夜晚,月光洒满小院,繁星点点,夜饭花开得愈加认真。一阵风过,夜饭花随风摇曳,花香钻进鼻子里,驱走蚊虫,酷热的夜不再难捱。
乡村的墙角旮旯几乎都有夜饭花,母亲说这花好养活,不娇贵,甚至不用照管。种过一年,第二年会再发出新芽,串成一片片、一簇簇,蓬蓬勃勃,叶茂花红,开得泼辣辣的。
夜饭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种野花,还有很多俗名,洗澡花、野茉莉、胭脂花、地雷花、粉豆花等,一个比一个接地气,带着乡间泥土的气息,村姑身上的纯朴,形象而贴切。
女孩们过家家,将花朵汁液挤捏出来,涂在小脸蛋上当做腮红,或是抽出长长的花蕊挂在耳朵上,一边一朵变成漂亮的耳环,左右摇头来回摆动,好玩得很。男孩子则当作小喇叭,看谁吹得最清脆最响亮。
“斜阳墙角疑铺锦,红黄紫白交相映,也助晚妆忙。风来冉冉香,佳名偷末丽,野意饶媚娟。留得果盈盈,还将粉细匀。”叶申芗这首词中,我们可以看出,夜饭花具有神奇的药用价值,还有美容养颜、祛斑增白的功效,将其种子磨成粉用来敷脸,能祛斑祛痘在以前,深受女人们的追捧。
种子椭圆酷似“地雷”。男孩当地雷相互扔着玩,女孩们用针线串成手链和项链。夜饭花开的日子,快乐也像极了花儿一样呢。
一蓬又一蓬的夜饭花静守于乡村山野,自顾自地生长、发芽、开花、结籽,任四季更迭,日升月落,为单调的乡村生活增添了少有的亮色。
我常在晚上九点左右归家,昏黄路灯下,夜饭花灿灿地朝着我开,每次经过,我都挪不开脚,花儿们似乎懂得我的心思,开得更艳,笑得更欢。
欢喜地摘了些小黑籽回家,撒在阳台上的土里。我想,来年它们定会发芽开花,那一朵一朵的夜饭花呀,带着故乡泥土的芬芳,温暖于心,解我思乡之苦。
编辑 冯思颖 审读 吴剑林 二审 党毅浩 三审 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