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的诗与诗的自然 ——诗人李自国“现代灵性自然诗”解析

王钻清
2024-08-15 14:51
摘要

从文学地理学的视角来看,四川可是诗的故乡,它拥有不少源头性的诗人作家,诗人们的诗学经验里散发着原乡的生命气息、原创的自然诗性和源头的天然赋能。从大山深处走来的优秀诗人李自国就是其代表之一。

从文学地理学的视角来看,四川可是诗的故乡,它拥有不少源头性的诗人作家,诗人们的诗学经验里散发着原乡的生命气息、原创的自然诗性和源头的天然赋能。从大山深处走来的优秀诗人李自国就是其代表之一。他不但富有深山老林、名川丽水的自然恩赐,而且感染了地域变迁中的现代性元素,并生成自带诗性的灵性之光。当地自然遗产给予他的神秘和性灵,人文环境的开放和自我革命的新变促进他不断纳新,进而吸取现代性和开放性的人文素养,令他走上了诗歌的正路。

此外,他“走出去”学习和交流,加上他一做就是数十年专业诗刊编辑的自我提升,以及他作为“非非主义”诗歌潮流倡导者和推动者的诗学实践,使得他对于真正接通中西诗歌间的美学通道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或许有如在20世纪60至70年代的环境下,新诗通过内地的“潜流”部分与台湾省的“现代诗运动”,从而实现了现代性的迂回承续——可以说,他作为现代诗的优秀作者,同样为汉语新诗找到了能够“兼通”中国诗歌传统和现代西方诗歌的某种内在方式——或许就是他创造的“现代灵性自然诗”,较好地处理了“守正与创新”“正统与越界”的关系。

抚摸纯粹:自然诗的形态从元诗到灵魂诗

如何扩大元诗写作的规模?我们从诗人李自国《新鲜的世界就此展开》《那条手臂是我誓言的部分》《让含泪的枝头啼醒每一个早晨》等诗中,可以感受到他在元诗写作中不仅从细微的部分突出地模仿自然状态中的细节和情景,而且能以个人性的语言对某种生命经验和人生经历进行整体性的观照,其诗中生发相应的生命气息和语势气息,闪耀诗歌所建筑的整体性世界之光辉,这种光亮在合适的程度和得体的气质上,使元诗创作的面目显得越来越清晰可见。

我们聆听《新鲜的世界就此展开》这首诗,感到作者以保持语言的神圣性这一诗学实践中诗人所担当的角色——也就是担当了我们汉语语言的完整性的保护者。此诗开头有言:“二月的林子和我心境一起/渐渐郁闭/阔叶绿爬上山冈/这时的果园姐妹蓄满柔情/期待你的照临”。这话语有如放亮的河水倒映这山这林这人,这自然中的人及人心底的自然被如是语言抚摸文学的纯粹,开启元诗中那原始的生命和光洁的初心。

诗人接下来向我们展开一个新鲜的世界:一年的故事从手上开始了/刺柏与指端连在一起/信念与藤条缠绕一起/日夜变幻出山神之造型/这是护林仔的民谣。诗意的栖息自人的手上开始,那是人与自然的互联互通互证,那是山林中的人与物以及神活动于护林仔民谣里的特定生成的大自然,人的信念等都跟人一起共生于天地之间那个大森林,构建一个大生态系统——人成了大自然中的特定物种,在护林仔的心中,所有的一切应是友好环境当中的一分子,生态玄机在人的作为下应是生态文明的形势。

诗人以光明的诗心抒写道:“间伐后的心境/如草尖挂满水晶般的情人/人人身上都带一股清新/惹一路花香”。如是打开诗意的自由的生命,打开理想色彩浓郁的世界。诗可以到此为止,可是诗人以他特有的声音抒怀:“剩下这个采梦的篮子哟/漫涨一派林涛起伏的声音”。一个主体性的诗性形象凸现出来——如此展开的就是这样的新鲜世界——这诗性又灵性的美妙意境,在这首带有抒情性的诗中呈现了那种虚实相生、情景交融、生命律动的诗意时空,我们解构之时发现,这首诗以若干形象构成的形象体系建筑汉语言文学特有的意境,并以整体形象凸显某种文学形象的高级形态。

捕捉感觉:自然诗的特质从直觉到修正直觉

自然诗的特质不仅表现在诗歌对自然的物理性和动植物多样性关联的个人感性书写,而且表现在人类灵性或主观能动性对自然的属性所发生的性命、性灵交流之自然抒写。李自国在凉山大森林里那护林员青春的天然诗性诗情诗思跟山地山林山风的共生共存,成就了诗人的优秀品质和纯粹底色,一直到他能发挥最好灵性和艺术感觉之时,他的新感性从长久的沉淀中抓取大自然的本色和清纯,并且通过他的修正感觉提纯诗意的记忆和有趣的灵魂。他知道自己在创作上的气质属于这一路,而且注重建设诗歌语言这一生命的最根本的能力,同时把思想能力建设的成果自然地融入诗中,做到让语言和生命的优良地合谋。他的诗集《行走的森林》里有许多诗章诠释了这一点。

诗集《行走的森林》开篇以一连串的直觉描述就此展现新鲜的世界,文本里浸透了森林气息,有如该诗结尾那通感里文字激扬的新感觉:“剩下这个采梦的篮子哟/漫涨一派林涛起伏的声音”。这既有空间艺术的感觉,又有时间艺术的感受,这是诗人对感觉作了修正后的艺术感觉,它表达了一种声音——即采“林涛起伏”之梦,这梦里和梦外是何种现实与理想,这梦里和梦外透视对自然和真理的追求,这空灵的语言和诗意的留白里漂荡着诗人的灵性和灵气。李自国的诗意灵性和艺术感觉是一个诗人的黄金首脑,这颗首脑能处理好与诗歌息息相关的那种难以把握的经验。比如,他在《让含泪的枝头啼醒每一个早晨》一诗中写道:“林区的夜是醒着的了/大山像熟睡的果子/林涛打着鼾声  山泉打着鼾声/失眠的啄木鸟/偷袭三三两两帐篷/啄破那些藏进猎枪筒里的梦境”。有此一说:诗人往往是说谎者。在这里诗人的语言有节奏地描述大山美好的夜景,可是有灵性的诗人通过塑形的语言惯性节奏来了个反常叙述——这样的场景中,诗人以陌生化语言的表现方式给这大山、林涛、山泉等自然物象注入人性,特别是那只“失眠的啄木鸟”搞事了,啄破的是谁的梦境,留白处令读者接续创作这个非常或反常的梦境,这首诗核心的力量就在这里引爆——诗的真意往往在这样的逆转之中,这就是文学语言的艺术性所产生的力与美。

坚守贞洁:自然诗的核心从生命感动到艺术真实

李自国作为诗人有他对世界和生活的那种独立观察和明确看法,他用心地向社会和读者提供某个有价值的判断(比如保护生态文明要像维护人性一样),他能够表达爱的情感和对他人的同情态度,特别难能可贵的是,他在长诗《沱江,沧浪之书》里对历史过程中罪恶和苦难的直面,以史诗般的力量抒写生命感动或生命冲动以及良知的发现或人性的维护,以诗学戏剧的能量完成文本的文学性并努力接近艺术真实,拓宽通向自由和尊严的道路。

《沱江,沧浪之书》读后,我感到这一部长诗最显著的是有它的特点:第一个特点是它写出了人与水、水与水、水与流域、流水与江河、人与流域等多重关系。长诗中有言:“一幅布满皱纹的富顺河图,它的出生地/有镇溪河、釜溪河、石灰溪、大城河/四条汇入沱江梦境中的河流”。这种语言贴地飞行,划出自然的诗和诗的自然之画意诗情,抒写诗人坚守土地的真情实感和热爱生命的真切诗性。第二个特点是它写出诗人的诗乡、原乡母亲河沱江的特点即一条支流有长江与黄河两个母亲,而且沱江还有回流的特征。第三个特点是这一部长诗把共性融入个性之中——即通篇整体以隐喻的表现方式表现了沱江既为自然性又具有人类性,这种比拟和象征的交互使用,既写出了沱江的生命主体性,又写出了沱江与江河湖海的关联性所象征的人类命运共同体,但不失其特色。长诗如是言说:“而发轫于湖广填四川的江河湖海/那是父亲河的腰身,它就要承载着沱江的梦想/它的行装,它的心跳和节奏/一起汇入长江的大风大浪、大开大合的门户”。

第四个特点是这一部长诗写出一个人与一条河的生命共生历史,而且把沱江这一条河流置于地球,并且让其随地球悬空于茫茫天宇,同时把宇宙精神凝聚于地表河流之中这条沱江的河心,并照见河心河眼河魂。第五个特点是这一部长诗不但写出大西南和中华历史之精气神,而且延展至大历史即宇宙史。第六个特点是这一部长诗不仅在某些章节的节末一句点化成哲理之金句,即恰到好处地顺理成章地让诗思在这个节点有意地点亮诗眼,而且诗里的哲思以朴实又老到的语言即以老和尚说话方式表达诗情寓意,言简意深的那种表达方式,比如“还水正龙”这几句。该长诗更是以史家之厚望和诗人之天眼呼唤——孩子们,对天空的仰望,这句诗写出沧海之书中的最闪亮的诗眼——那是未来之眼,天降慧眼,地生明眼。第六个特点是这一部长诗凸显时空感,既有我国古典诗词的时空特征,又有现代性的大时空特质——让沱江飞升于星辰大海。长诗最后诗情伴着诗思飞:“地球,是七大洋的水中漂浮着的一颗星球/我就是它的沧海,它那飞溅在陆地上的/一粒身高一米七的露珠/悬挂在沱江内心的旋涡/不停叩拜人生茫茫的尘世苍穹”。诗的语言奔突——从贴着地表飞行到飞行于高远天空,这种语言突破了以往语言的边界,生成了陌生化又具有无限可能性的“语言的艺术”——诗人的话语系统在运用中成就了空间艺术和时间艺术的交融共存。

由此联想到唐代诗人寒山。美国当代自然文学作家从中国唐代大师寒山的诗中汲取了自然表现和表现自然的文学性滋养。不少当代美国自然文学作家从寒山的诗中感受着表现自然的追求、相似的理式世界( 即理念)和自然诗人的写作手法。我们从《沱江,沧浪之书》这部长诗和《行走的森林》这本诗集中发现,该长诗和《醒来吧!森林》《喧哗的大树》《众树的歌声》《云树之思》《走向森林》等自然诗突现了诗的自然气质和大自然的诗性,蕴藏着自然之诗的现代性精神和现代诗表现手法,活跃着诗人天赋里活泛的性灵和大自然养育诗人的灵性;那么,可以说,这个护林员出身的诗人延续了寒山精神和寒山道路,收获了大自然的馈赠和得天独厚的人文资源,成就了“现代灵性自然诗”。

(作者简介:王钻清,笔名清平湾,现居深圳。出版诗集《回归或出发》《大时空诗》《敲响自然的骨头》、专著《创文谈艺录》《新语漫话红楼梦》,主要从事当代诗歌创作和研究。)

编辑 刁瑜文 审读 伊诺 二审 张樯 三审 詹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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