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花版 | 人文天地·南海潮

石红许
2024-07-12 08:06
收录于专题:南海潮 • 散文

深圳特区报

深圳市委机关报,改革开放的窗口

摘要

这是多年前的一幕场景,常常从脑海跳出来。

一栋泥瓦屋旁铺展开一块不大的晒场,四周林立着高高低低的竹木架子,天朗气清的日子,这里总挂满了青色花色布料、衣服等,微风吹过,飘飘袅袅,热闹招展,甚或还有点壮观。

屋角蓬勃着一株苦楝树,外公搬个小凳子坐下,静静地望着自己的“作品”,又从腰间摸出一支用了多年的旱烟筒,那烟杆都磨出了包浆,暗红发亮,一缕烟雾顺着外公划火柴的动作弥散开来,喷着辛劳,吐着舒心,一大家人的生活就靠这染布生意维持,染出了平常日子的温馨、祥和色彩。

这是多年前的一幕场景,常常从脑海跳出来。我的眼前,便幻化出一幅巨大的蓝印花布画面,外公的身影闪现其中旋即又渐渐远去,以致缥缈不见,不禁心生感慨,眼角潮潮的。

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外公外婆从庐陵来到赣北闯江湖,在老街撑起了一爿染布店。 染匠是个古老的手工艺职业。自古人们就对色彩充满着喜爱,《诗经》里面也有关于服饰颜色的诗句:“又何予之?玄衮及黼。”服饰是人类走向文明的标志之一,是贴身行走的美丽,也许这是外公为什么选择又苦又累又脏染布行当的理由,染出一片美好,染出一份好心情。我总觉得,外公是在布匹上写诗的人,是在布匹上涂抹人生五彩斑斓的抒情者。

外公身材中等,面对高强度的布匹浆染,一招一式似行云流水,想必外公臂力过人,传闻外公年轻时练过拳,两三个人近不了外公身。在热气腾腾中,我常常看到外公在铁锅前大汗淋漓地搅拌、翻转布料衣物,却是挥洒自如。

染布的工具不是很多,炉灶、大铁锅、木桶、大陶缸、铲子、木棍、印花雕版(外公称“花版”),还有长靴、皮手套,以及各种颜料(靛)等。我不喜欢染布店里的浓重气味,但据说蓝靛是无毒的,八十多岁的外公用高龄印证了这句话。

逢年过节前后,染布生意特好。外公往往要干到好晚才休息,很多老主顾等着染好的布料去裁剪新衣服,讲信誉的外公从不耽搁别人的事。

我觉得,其中最神奇的就是,一块白布,被外公反复捣腾,居然成了一块漂漂亮亮的蓝印花布,很受老少奶奶、大小媳妇们青睐。这是怎么完成的?关键就在花版,用书面表达,就是“镂空花版印染技术”,打个简单的比方说,类似于在墙上刷标语。不过,真做起来,是要费一番功夫的,首先准备特制浆糊即防染浆(石灰加大豆调制而成),再将花版铺在布面上,用刮板细心地来回刮平,掀开花版后将布料投入染缸入染,再经过漂洗、晾晒、踩滚等,才能完成一块块精美的蓝印花布,足见外公一丝不苟的敬业精神。

那个时候,一张张花版外公是不允许我们随意翻动的。因此,对花版我就有了一丝敬畏。所谓花版,就是用硬油纸或者牛皮纸(抹桐油)制作的,其上刻有花鸟鱼虫等图案,花版上的镂空,就是蓝印花布上的白花。那花版究竟是外公自己一刀一刀刻出来的,还是花钱请人刻的?多年后一个偶尔机会才知道,花版是外公和他弟弟(三外公)联袂完成的,从设计样稿到操刀雕刻,兄弟俩在一张张油纸上挥洒着才情。

外公,连同外公的花版,都已远去。染匠也早已淡出人们的视线。但每每看到蓝印花布,那一幅幅花纹,多么像外公慈祥的目光在注视着我。

虽说没有传承外公的染布技艺,但是,外公的工匠精神还是让后辈时刻铭记在心,激励着我们在平凡的岗位上坚守一份认真、坚守一份责任。外公的工匠精神也永远激励着我走向未来。

编辑 王雯 审读 匡彧 二审 党毅浩 三审 甘霖

(作者:石红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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