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空下入眠|人文天地·南海潮
张家鸿
04-24 10:38
收录于专题:特区报·副刊

8岁的时候,尚住在老屋的我,随父亲去看守新居,夜里睡在屋顶上。老屋是爷爷建的,新居是父亲建的。新居在村口的公路旁,交通便捷却未及把大门装上,怕有陌生人夜里闯进,守着比较安心。夏夜里,夜空中繁星点点,躺在屋顶,仿佛被它们拥抱着,是我至今一再回望的美好。

草席一张,被单一件,枕头一个,就是全部的行头。父亲睡外头,我睡里头。其实也无所谓外头与里头,屋顶未装有护栏,不管睡哪里都是外头。只是我们把“床铺”安在屋顶的最中央,离边缘处尚有好长距离,不至于夜里醒来掉下去。彼时石头平房的屋顶是长条石板没有如今的钢筋水泥,人躺在草席上,身体和后脑勺都硌得慌,梦中滚出草席些许必然醒来。不过,为安全起见,父亲还是在我睡的这一侧摆放着木椅,木椅结实沉重,不可能撞而不醒。

劳累的父亲很快入睡,唯有我独自双眼望着星空。那是1991年左右,夜里十点多的惠安东部小村早就陷入静谧中。除了自行车别的车子几乎没有,没有发动机的轰鸣声,夜里娱乐活动少,人们早就歇息。即便是炎热夏日也多半如此。彼时的夏日之炎热实在跟如今的炎热没法比,微风吹来,有几丝凉意与惬意。刚读小学一年级的我,没有近视眼,星空明澈,我的双眼也明澈。星座的名称我是叫不上的,只觉得星星多,只觉得我盖着两层被单。第一层是身上盖着的薄薄被单,第二层是天上的星星点缀着的夜空。睡在屋子里的人,可没有盖第二层的幸运呢。

我是数过满天星的人,而且不止一次。从左边数起,数到右边,得出一个数字。再从右边数起,数到左边,得出另一个数字。有时候,两个数字一样。更多的时候,两个数字不一样。一遍遍地数,数来数去,不得要领。话虽如此,我并不焦急。想着弟弟妹妹在家里乖乖睡着,想着我的玩伴们在家里乖乖睡着,想着村里所有人都在家里乖乖睡着,我心中便生出无边的自由与优越感来。在星空下入眠,不是每个孩子都有机会经历的。要有来不及装上门的新房子,要有敢于带自己儿子到屋顶上睡觉的父亲,对了,还要有不那么嘈杂扰攘的夜供这个孩子无边无际地遐想。

偶有人的言语传来,打破夜的寂静,打乱我的思绪。我不以为忤,除了繁星陪伴,不认识的过路人也“陪伴”着我。只是,他们一定想不到,深夜里的石头平房屋顶上,睡着父子俩。父亲沉沉睡着,年仅8岁的儿子正无比兴奋地遐想不已。

当时没有手表,更没有手机,我不记得多晚才沉入梦中。只记得醒来时,有潮湿的露水挂在脸上,还记得有时候初升的日光照在脸上。不想睁开眼,却不得不睁开眼。这就显出在这里睡觉的坏处来,没得赖床。如果在床上睡着,没有日光直射,没有露水搅扰,只要大人不叫起床,想睡多久就睡多久,那何尝不是一种惬意呢?

不记得有过冬日睡屋顶的印象,应该是因为冷。盖多厚的棉被都不觉得暖和,岂有躺在屋顶上白白受冻之理?从夏日到冬日,门应该装上了,不怕陌生人闯进,心里倍感安稳,也就让睡觉一事回复常态。如今,我已入不惑之年,父亲也已60多岁。然而,想起星空下入眠的点点滴滴,荡漾于心中的暖意不曾褪去丝毫。

编辑 刘彦 审读 吴剑林 二审 党毅浩 三审 周国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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