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创文汇|抬头仰木棉(作者:赵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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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3-06 1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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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木棉挺拔木棉高,不识人间有折腰”

抬头仰木棉

作者:赵倚平

【一】

木棉是南方的树,木棉花是南方的花。

作为北方人,即使你出差去过南方,也未必会与木棉花相逢。因为木棉花只在初春开放。如果你错过了花期,夏天所见,木棉满树绿叶,秋冬枝叶萧条,与别的树无太大差异,可能擦肩而过却不相识。徐悲鸿先生有一首写木棉的诗:“灿若朝霞色。高与青云齐。孰具英雄气,棉花傥可师。”这首诗写于1940年,在诗后写有一跋语,说他两年来往广东十余次,曾无缘一见木棉开花。这年游印度,看到木棉花,乃始赞叹其光华灿烂之容,顿舒积思云云。以此也可佐证我的判断。就我来说,我也是到三十多岁,来到深圳后,于一个春日,在深圳的爱国路,一抬眼,愕然看见挺拔入云的几棵大树上,没有一片绿叶,却星星点点开放着许多硕大火红的花朵,烂漫瑰丽,灿烂夺目。走近时,看到还有败落到地上的花朵。捡起来看,花朵虽落,但依然鲜艳,其状如酒爵,红色的花瓣向外翻开,肉乎乎的,中间有黄色的花蕊,拿到手里,沉甸甸的有点份量。一问,方知这是木棉花。

对我来说,脑子里最早木棉树的概念,当来自革命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的电影,那还是我小的时候,其中某一幕的背景就是盛开着红花的木棉树,经大人指点,记住了这个名字,也就把这树局限于海南岛。后来虽然还去过不止一次海南岛,但都不是木棉开花的季节,根本无缘一见。后又听人说木棉树又叫英雄树,来由是海南有位黎族同胞叫吉贝,是一位正义的勇士,在与敌人的战斗中,他为了保护族人,身中数箭而仍屹立不倒,后来身躯化为挺拔的木棉树,箭翎变成了树枝,鲜血染出了殷红的花朵。所以木棉花也就叫做了英雄花(因此古人也把木棉叫吉贝)。而它也确实挺拔雄壮,英姿豪迈,展现出一种英雄气概。

据晋朝张勃《吴录•地理志》:“交址有木绵树,高大,实如酒杯,中有绵,如絮,可作布,名曰緤,一名毛布。”明代文学家杨慎在《升庵诗话》中说“南中木棉树,大如抱,花红似山茶而蕊黄,花片极厚。”明末清初广东著名学者屈大钧在其传世之作《广东新语》中的描绘更为细致:“自牂牁江而上至端州,自南津、清岐二口上至四会,夹岸多是木棉,身长十余丈,直穿古榕而出,千枝万条,如珊瑚琅玕丛生,花垂至地,其落而随流者,又如水灯出没,染波欲红。自仲春至孟夏,连村接野,无处不开。”细致的描绘还有:“木棉,高十余丈,大数抱,枝柯一一对出,排空攫挐,势如龙奋。正月发蕾,似辛夷而厚,作深红、金红二色,蕊纯黄六瓣,望之如亿万华灯,烧空尽赤。花绝大,可为鸟窠,尝有红翠、桐花凤之属藏其中。”据说,西汉时期,南粤王赵佗曾向汉武帝朝贡时运去一棵木棉树,把它称为“烽火树”,所以木棉花又称“烽火花”。而因其“树易生,倒插亦茂,枝长每至偃地,人可手攀,故曰攀枝。(屈大钧)”所以又叫“攀枝花”。

【二】

在我有限的阅读中,觉得木棉花入诗人之眼的并不算多。据说南北朝时期江总的《芳树》咏的就是木棉。诗里有这样的句子:“朝霞映日殊未妍,珊瑚照水定非鲜。千叶芙蓉讵相似,百枝灯花复羞然。”应该是差不多的。唐代的诗人诗中提到木棉花的,有卫睿(“纸钱灰出木绵花”)、熊孺登(“珊瑚台上木绵开”)、陈陶(“南国珊瑚树,好裁天马鞭”)、白居易、张籍和李商隐。

白居易的诗是《新制绫袄成感而有咏》。诗云:“水波文袄造新成,绫软绵匀温复轻。晨兴好拥向阳坐,晚出宜披踏雪行。鹤氅毳疏无实事,木棉花冷得虚名。宴安往往叹侵夜,卧稳昏昏睡到明。百姓多寒无可救,一身独暖亦何情!心中为念农桑苦,耳里如闻饥冻声。争得大裘长万丈,与君都盖洛阳城!”虽说木棉花,但实际说的是木棉,而整首诗并未描绘木棉,却是借以木棉絮成的新袄抒发他一贯的怜民情怀。

张籍在《送蜀客》中说:“蜀客南行祭碧鸡,木绵花发锦江西。山桥日晚行人少,时见猩猩树上啼。”这是一首送别诗,说朋友(居于长安的蜀客)将要南行返回祭祀神物碧鸡(据《汉书》,汉宣帝即位后,“方士言益州有金马、碧鸡,可祭祀而致也”。后祭祀求福的风习自汉至唐流传了很长时间),而木棉花正在锦江西岸一带怒放。暮色中的山野桥上行人稀少,不时有猩猩在树上哀啼。诗里是张籍想象中的木棉花。

李商隐的诗名《李卫公》,诗云:“绛纱弟子音尘绝,鸾镜佳人旧会稀。今日致身歌舞地,木棉花暖鹧鸪飞。”李卫公,即李德裕,唐武宗时的宰相,因政绩被封为卫国公。因此诗的标题为《李卫公》。但在宣宗即位之后,他因位高权重遭到忌谗,被贬为潮州司马、崖州司户参军,病死于此。李商隐这首诗就是伤贤者被贬之作。绛纱弟子犹言授业门徒,鸾镜佳人暗喻政治上的同道,首两句说他的门下弟子和政治上的朋友都音信断绝,星离雨散。歌舞地即广州越秀山上的歌舞岗,因南越王赵佗曾在此地歌舞而得名。在此代指岭南地区。后两句说今天你被贬到荒凉的岭南,所见只有木棉花红(据杨慎:因木棉花片肥厚,故说“花暖”)、鹧鸪乱飞。

李诗和白诗一样,重点不是描写木棉,而是借木棉盛开反衬被贬人处境的孤寂,流露出对李德裕的同情。

五代时有个诗人孙光宪在一阙《菩萨蛮》中,提及木棉花:“木棉花映丛祠小,越禽声里春光晓。铜鼓与蛮歌,南人祈赛多。客帆风正急,茜袖偎樯立。极浦几回头,烟波无限愁。”但木棉花在这首词里,也是一个点缀而已。宋人也有不少吟咏木棉花的诗。像方信孺(“桄榔老大木棉红”)、林光朝(“木棉高长云成絮”)、戴复古(“秋风吹老木棉花”)、晁说之(“灯焰红绵照景龙”)、胡仲弓(“满园多种木绵花”)等。苏轼《海南人不作寒食而以上巳上冢予携一瓢酒寻诸》:“记取城南上巳日,木棉花落刺桐开。”写他三月三日在海南所见。杨万里《三月一十雨寒》:“姚黄魏紫向谁赊,郁李樱桃也没些。却是南中春色别,满城都是木棉花。”应该是他在淳熙年间任职广东时所作,诗说不见牡丹开花,李子樱桃也连一点都没有,但南方春色最特别的,就是满城开满了木棉花。刘克庄《潮惠道中》:“春深绝不见妍华,极目黄茅际白沙。几树半天红似染,居人云是木棉花。”这也应当是他在赴广东任中在潮州和惠州的路上所见。和杨万里的所见相同,岭南还看不到别的花儿,但却有染得半个天都红了的几树花,问当地人,才知道这是木棉。

元代,有这样两首诗写及木棉。陈孚的《思明州·其四》:“毒虫含弩满汀沙,荒草深眠十丈蛇。遥望天边红似火,瘴云飞落木棉花。”陈爱山的《绝句二首·其二》:“窗畔香云暗碧纱,平分午睡不禁茶。相思在望登楼怯,一树木棉红尽花。”

到了明、清两代,专写木棉花的诗人多起来了。先看明代的三位。梁佑逵《木棉花歌》:“长虹漠漠澹黄昏,绛节云中拥万神。霞标初建城头上,甲光向日开金鳞。光摇夹岸迷颜色,大树将军谁者识。一望平原若火燎,疑是田单破燕日。”这首诗除了赞美木棉花开似火,更是把木棉树比作“大树将军”。李云龙曾作《木棉花歌》组诗。其中有一首是:“千灯一坐放光明,帝网交罗互不争。谁与春风露消息,珊瑚枝上唤流莺。”还有一首为:“旧苑昌华吸紫氛,宫娃曾斗石榴裙。枝头犹是英雄血,无奈流花不待君。”其“英雄血”的比喻引人瞩目。王邦畿有《咏木棉花》和《海云寺咏木棉花》,各为:“奇花烂熳半天中,天上云霞相映红。自是月宫丹桂种,嫦娥移植海门东。”“水气凉生晓日中,阶前过雨寺前风。坐忘一树无青地,疑是霜林叶尽红。”值得注意的是,饱含激情歌咏木棉花的这三位都是岭南人,梁为顺德人,李与王都是番禺人。他们虽都有诗名,但生前都未显达,李云龙更曾在袁崇焕幕府作为参谋。但更巧的是,这三位后来皆出家为僧。

再看清代的三位。屈大均《南海神祠古木棉花歌》:“十丈珊瑚是木棉,花开红比朝霞鲜。天南树树皆烽火,不及攀枝花可怜。南海祠前十馀树,祝融旌节花中驻。烛龙衔出似金盘,火凤巢来成绛羽。收香一一立花须,吐绶纷纷饮花乳。参天古干争盘拿,花时无叶何纷葩。白缀枝枝蝴蝶茧,红烧朵朵芙蓉砂。受命炎州丽无匹,太阳烈气成嘉实。扶桑久已摧为薪,独有此花擎日出。高高交映波罗东,雨露曾分扶荔宫。扶持赤帝南溟上,吐纳丹心大火中。二月花开三月叶,半天飞落人争接。东风乱剪猩红绒,儿女拾来柔可摺。正及春祠百谷王,神灵不使马蹄蹀。还怜飞絮白如霜,织为緤布作衣裳。银钗叩罢双铜鼓,岁岁看花水殿旁。”

另外还有一首《插木棉》,这样写:“乱插木棉乘大雨,无根易长珊瑚树。一枝一干似人长,明岁花如木笔吐。花比辛夷更大朵,开时半天红似火。纷纷赤玉杯,争向怀中堕。拾来堆成霞,狼藉芙蓉砂。苔阶扫不尽,萎谢仍芬葩。生长南州盛炎德,纯丹表里含光华。朱颜无命易憔悴,弃捐岂敢辞泥沙。”

陈恭尹有《木棉花歌》:“粤江二月三月来,千树万树朱花开。有如尧时十日出沧海,又似魏宫万炬环高台。覆之如铃仰如爵,赤瓣熊熊星有角。浓须大面好英雄,壮气高冠何落落。后出棠榴枉有名,同时桃杏惭轻薄。祝融炎帝司南土,此花毋乃群芳主?巢鸟须生丹凤雏,落花拟化珊瑚树。岁岁年年五岭间,北人无路望朱颜。愿为飞絮衣天下,不道边风朔雪寒。”

张维屏的《木棉》诗:“攀枝一树艳东风,日在珊瑚顶上红。春到岭南花不小,众芳丛里识英雄。”他还有一首咏木棉的词《东风第一枝》,更为细腻精彩:“烈烈轰轰,堂堂正正,花中有此豪杰。一声铜鼓催开,千树珊瑚齐列。人游岭海,见草木、先惊奇绝。尽众芳、献媚争妍,总是东皇臣妾。气熊熊,赤楼城堞。光灿灿,祝融旌节。丹心要伏蛟龙,正色不谐蜂蝶。天风卷去,怕烧得、春云都热。似尉佗、英魄难消,喷出此花如血。”

清的这三位比上述明代的那三位更有诗名,比如屈大钧和陈恭尹与梁佩兰并称“岭南三大家”,张维屏和黄培芳、谭敬昭三位诗人号称“粤东三子”。而屈大钧和陈恭尹生长于明末清初朝代鼎革之际,都曾投身于反清复明的斗争,这样壮怀激烈的人,歌颂木棉以标榜自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张维屏是清晚期具有进步思想的爱国诗人,因此他和陈恭尹都在诗里把木棉树和木棉花称为英雄树、英雄花,固当其来有自。从屈大钧的诗文可知,南海神祠(又叫南海神庙,波罗庙,在今黄埔南岗镇庙头村,创建于隋,是古代帝皇祭海的地方)当时十余株木棉古树,春天花开,蔚为壮观。所以除屈大钧外,陈子升也有一首《南海神祠古木棉花歌》,诗中有这样的句子:“祝融煮海不得乾,烛龙腾波金蜡寒。红旗卷日鏖水战,向天欲插珊瑚竿。”但不知如今这些木棉还在否?从诗艺上说,把木棉花比作红珊瑚,他们似乎并不在乎因袭和重复,可能觉得舍此再无恰当的喻体;而又据说木棉花就是在二月十三火神祝融生日这一天,在人们庆祝的铜鼓声中开始怒放,这么红的花,像枝头燃烧的火焰,自然就也和火神祝融联系到了一起。

在他们的诗中,木棉花开花落的过程、伟岸壮美的雄姿和花朵盛开热烈,被诗人用诗的语言表现得淋漓尽致。尤其是陈恭尹的“覆之如铃仰如爵,赤瓣熊熊星有角。”观察细致,状写传神。他的“浓须大面好英雄,壮气高冠何落落”和张维屏的“烈烈轰轰,堂堂正正,花中有此豪杰”、“气熊熊”、“光灿灿”、“天风卷去,怕烧得,春云都热”更是写出了木棉的精灵神韵!

由此也得知,古代赞写木棉的,大多是岭南才子,明的三位我们已经说过了,清的这四位,屈大钧和张维屏是番禺人,陈恭尹和陈子升是南海人。这大概是因为一则对故乡感情深,二则“北人无路望朱颜”、故而少诗吧!

【三】

实际上,木棉除了观赏,还有实际的用途。

宋代的郑熊《番禺杂记》里说:“木棉树高二三丈,切类桐木,二三月花既谢,芯为绵。彼人织之为毯,洁白如雪,温暖无比。”屈大钧的《广东新语》也说:木棉“子大如槟榔,五六月熟,角裂,中有绵飞空如雪。然脆不坚韧,可絮而不可织,絮以褥以蔽膝,佳于江淮芦花。或以为布,曰緤,亦曰毛布,可以御雨,北人多尚之。绵中有子如梧子,随绵飘泊,著地又复成树。”也就是说,木棉成熟后的棉絮可以收集起来,充当棉衣和被褥的里絮,轻软暖和,是人们抵御寒冬的不二选择。我亦见过棉籽成熟后裂开,雪白的棉絮便飘落空中,人们在深圳街头追着掇拾棉絮的情形,颇有点像我故乡“长安八景”中的“灞柳风雪扑满面”。但现在的人,大概只是为了好玩,而不是收集以作实用。据文献记载,棉花虽然传入中国较早,但在元代以前,却没有广泛种植推广,也未能纺织成布和作为保暖的填充物。所以古人以前所谓的棉,多为木棉。这也有诗为证。除了上面引用过的白居易“水波文袄造新成,绫软绵匀温复轻”、屈大钧“还怜飞絮白如霜,织为緤布作衣裳”、陈恭尹“愿为飞絮衣天下,不道边风朔雪寒”外,唐代元稹有“火布垢尘须火浣,木绵温软当绵衣。”(《送岭南崔侍御》),白居易还有“未收木绵褥,已动蒲葵扇。”(《早夏游宴》),黄滔有:“泉石暮含朱槿书,烟霞冬闭木绵温。”(《寄罗浮山道者二首其一》),崔国辅有“坐惜玉楼春欲尽,红绵粉絮裛妆啼”(《白纻辞二首其一》),张籍有“自爱肌肤黑如漆,行时半脱木棉裘。”(《昆仑奴》);宋代苏轼有“江东贾客木棉裘,会散金山月满楼。”(《金山梦中做》),自逊的“木棉蒙茸入机杼,妙胜春蚕趼中缕。”(《看人取木棉》),沈辽的“峤南地熟气如烟,木华蒙茸散为绵。”(《谢蔚宗木棉》),曾丰的“木绵著地还飞起,杨絮沾人倒扑回。”(《次韵杨诚斋雪中其一》),萧立之的“日日北风江倒流,木绵著花人索裘。”(《西林寺》)等。明代顾彧“平川多种木棉花,织布人家罢缉麻。”(《海上竹枝词》,清黄遵宪“木棉花落絮飞初,歌舞冈前夜雨余。”(《羊城感赋六首》)赵翼的:“峭寒催换木棉裘,倚杖郊原作近游。”(《野步》)等,这些诗句,足见木棉作为当时人们用的被褥棉袄,是非常普遍的。

据说木棉花还可以蔬食,但我至今未曾吃过,也不知其如何烹制,味道怎样。又闻落下的木棉花用来煲汤,可以去湿热,但至今未见也未喝过木棉花汤。但木棉干花却可以入药,其性凉,味甘、淡,清热除湿,能治菌痢、肠炎、胃痛等症。还是一味良药。

【四】

木棉作为南方的树木,以其独特的姿态,既繁荣了我们的生活,又丰富了我们的精神世界。舒婷在她著名的《致橡树》中,就巧借木棉作为意象,深情而又鲜明地写道:“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我有我红硕的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其鲜明的形象、细腻丰富的情感和理性的思想光彩,使这首诗成为人们广为传诵历久弥新的名诗,滋润一代又一代读者的心智与灵魂。

诗人吟咏它,歌唱家也歌颂它,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香港歌星罗文就有一首《红棉》,其中唱到:“英姿勃发堪敬仰,英雄树力争向上,志气谁能挡”“红棉独有傲骨干,我正直无偏英挺好榜样,有上进雄心坚决争光……”木棉的形象永远都是昂扬向上的,所以,广州市、攀枝花市、潮州市、崇左市、高雄市都拿它来做市花。中国南方航空公司、华南理工大学也以它作为标志和校徽。

自我与木棉花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惊艳邂逅之后,每次当我再看到木棉,都无端的感到亲切,总是驻足观赏,或捡起花朵仔细端详,或嗅一嗅它那淡淡的香气,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开。直到前些年,当我看到邵燕祥先生一首诗后,让我面对木棉,有了另一番感慨。邵先生的诗是:“木棉挺拔木棉高,不识人间有折腰。待到三月花事好,盛于焰火艳于桃。”这是邵先生上世纪六十年代到广州看到木棉树后有所心会,写出的诗。当时他入阳谋罗网被打入另册已有数年,所以当他看到直立不屈的木棉,不由叹息说这么挺立的木棉一定“不识人间有折腰”。由此又让我想到舒婷的一段话:“早春二月,红硕的花托饱满多汁,每阵风过,落花‘噗’下,溅红一地,真像呕心沥血的沉重叹息呀。”这句话在我读来,却正像是对邵先生这句诗最深刻的一种诠释。我的经历和生命体验,自然远不及邵先生深刻而沉重,但是,我在自己的生活中,面对现实,有过多少次的屈服、妥协、含羞忍辱,也是和着血和泪的啊!

于是,当再次面对木棉的时候,在我心头瞬间激荡的,不再是梁佑逵的“大树将军谁者识”和陈恭尹的“浓须大面好英雄”等,而是邵先生的“木棉挺拔木棉高,不识人间有折腰”。就像跟木棉心灵对话一样,我仰头看着它,口中念念有词地低诵这个诗句,感慨难抑。


【作者简介】

赵倚平,笔名五味子,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深圳市杂文学会副会长,深圳文学学会理事,曾任深圳市罗湖区作协副主席,深圳市出版业协会企业内刊专业委员会副秘书长等。著有《漂泊心绪》《五味字》《蜘蛛不好吃》《深夜记》《且从诗句看青史》《书香手泽暖》等。作品曾获陕西首届“世强杯”鲁迅杂文大赛二等奖、深圳市第六届十大佳著等诸多奖项。

(作者:读创文化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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