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非  纪瑶

美国推特（Twitter）自2006年创立以来，一共收购了五家公司，并且获得极大的发展。2016年之后在美国的总统大选及其他选举中,社交媒体逐渐发挥巨大作用。马斯克正是基于这些理由而展开对于推特的收购，并希望扩大其自身企业的话语权，但资本与社交媒体的角逐仍然会是美国媒体发展的主要矛盾。

【关键词】社交媒体   推特   资本

一、马斯克与推特的资本博弈

推特（Twitter）自2006年由播客公司Odeo的一群员工包括杰克·多尔西（Jack Dorsey）、埃文·威廉姆斯（Evan Williams）、比兹·斯通（Biz Stone）和诺亚·格拉斯（Noah Glass）创立之后，它拥有约2.11亿全球可赚钱的每日活跃用户，使其成为全球第16大最受欢迎的社交网络。2013年7月7日，推特通过首次公开募股（IPO）筹集10亿美元，通过发行每股26美元的7000万股股票来实现这一目标，该股开盘价为45.10美元，后飙升至50.09美元，首日收于44.90美元，最终筹得36亿美元。自2016年美国总统选举以来，该网站已成为分享和发布重要新闻的最受欢迎的媒体之一，包括政治和其他新闻。

推特成立以来共有五笔并购案。2011年，推特以2，040万美元收购了社交媒体应用程序TweetDeck公司。TweetDeck最初是一个独立的应用程序，后来被合并到社交媒体巨头的界面中。2014年社交媒体应用程序编程公司格尼普（Gnip）被推特以价值超过1.34亿美元的现金和股票交易收购。2014年6月，推特以1亿美元收购了移动广告初创公司Tap Commerce。2016年，推特收购了总部位于伦敦，开发用于图像相关数据扩展的网络系统Magic Pony Technology公司，此次收购价值1.5亿美元。2015年，推特以4.79亿美元的股票收购数字广告平台TellApart公司，但2017年后推特停止投资TellApart。

推特网站已成为人们辩论和分享想法的地方，也是许多社交媒体大量用户的热门场所，特别是美国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在他被禁止之前已经拥有近9000万粉丝。埃隆·马斯克也是社交媒体平台推特的活跃用户，拥有超过9100万粉丝。他的账户目前排名第11位（介于艾伦·德杰尼勒斯和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之间）。马斯克于2010年6月在他的个人账户上发布了第一条推文，随后开始宣传他的商业利益，有时还评论当代政治和文化问题。Visual Capitalist的研究员卡门·昂（Carmen Ang）等人对马斯克近十年的全部推特内容进行了可视化分析，发现了以下几个特点：人们关心他要说的话；马斯克经常发推文；他的一些推文会产生很大的影响；他已成为公众偶像。

美国科技新闻网站The Verge数据显示，如果马斯克最终完成推特收购交易，其跟随者短时间内涨幅巨大。

二、马斯克收购推特将对社交平台规则产生深远影响

马斯克希望“推特改革”有四大方向：真人用户验证、打击垃圾讯息机器人、取消广告、开放算法源代码。

1.对用户进行真人验证。这是马斯克“推改”的核心计划之一。推特与其他社交媒体一样，存在许多“僵尸粉”，即利用黑客程序操作虚假用户，操控数据、灌水刷屏、制造声浪、故意误导舆论方向，甚至干预选举过程，以实现其在经济、政治、舆论等各方面的隐秘目的，使公众对推特的数据权威产生了不信任感。为了创造收入，他还提议向推特用户收取“少量费用”，这可能会使该平台更加精英化。

2.打击垃圾讯息机器人。与上条改革相关，马斯克始终说要从推特中去掉“Spam bots（垃圾讯息机器人）”。这类东西往往是诈骗集团的钓鱼手法，每年都有很多用户因此而利益受损。这些机器人账户甚至会假冒马斯克的名义，恶炒数字加密货币，从中牟利。

3.取消广告。这是马斯克一直希望做到的，他认为这能净化社交平台，使其不受利益集团的影响，而且用户体验会更佳。

根据推特一季度财报显示，广告收益占了推特收益的92%，如果取消广告，推特将会严重亏损难以继续运营。如果马斯克试图将推特变成一个像照片墙（Instagram）或脸书（Facebook）这样的商业平台，那么源源不断的广告可能会让公民社会、政治和新闻界的严肃声音放弃它，推特目前的角色将受到影响。但显然他并不打算靠推特赚钱，因为马斯克在数字加密货币方面，已是能够左右全球行情的人物，哪怕社交媒体亏损运营，只要发挥好传播平台功能，其在数字加密货币市场也能赚回来。

4.Open source code（开放源代码）。马斯克宣称有意开放推特算法的原始代码，并指出“开放算法原始码能够增加互信”，不但可以让人们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也能让歧视或仇恨言论的制造者曝光。相比封闭源代码，在长期可信赖性、平行研发、应用程序接口等方面推特将更具有优势。没有暗箱操作和算法操控，一切公开透明，还可得到大量开放源代码社群和个人支持，这对于整个科技界来说都是一项全新举措。国际治理创新中心（CIGI）高级研究员考特尼·拉施（Courtney Radsch）认为，公开推特的算法秘诀可以通过多种方式服务于公众利益，为去中心化社交网络标准奠定基础——在该标准上可以构建各种体验和应用程序。

美国纽约时报网站2022年4月25日发表题为《埃隆·马斯克掌管下的推特将是一个可怕的地方》的文章，作者、该报编委会成员格雷格·本辛格（Greg Bensinger） 在文章中表示，马斯克控制推特的理由与言论自由无关，与控制扩音器有关。凭借众多粉丝，马斯克将掌握一个巨大的扩音器，可以随心所欲地宣传自己的投资项目并压倒批评人士。因为根据马斯克可能改变推特的规则，该平台未来可能会加强民主审议或威权民粹主义，关键问题将是允许谁使用推特以及允许什么样的消息传递。尽管马斯克声称自己是“言论自由的绝对主义者”，这可能意味着任何有话语权的人都可以自由说出他们想说的任何内容——包括虚假信息、仇恨言论和谎言。

布鲁金斯学会治理研究副总裁兼主任达雷尔·韦斯特（Darrell M. West）认为马斯克收购推特将对社交媒体的作用产生重大影响，包括：以言论自由的名义削弱内容审核，通过将公司私有化来削弱问责制，对中国更加有利；鼓励太空旅行并推动人工智能极限。他认为马斯克计划在获得所有权后将推特私有化，政府机构的监督将更少，决策自由度更高。对于像推特这样有影响力的公司，这可能会对公众讨论和选举话语产生影响。

三、美国两党对收购态度呈现两极化

马斯克收购推特这件事在网络上一度引发争议，无论是学界、政界还是科技界都有人在这个问题上发表意见，态度十分两极分化，支持和反对的声音都相当极化。

这次收购之所以受到了巨大的关注，很大程度是美国社会分裂的表现形式之一。在特朗普胜选之后，美国人民普遍地形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社交媒体是一个战场，而推特作为一个政治内容相对较多的主流平台，又是特朗普曾经的主战场，显然是关注的焦点。

据华尔街日报报道称，在华盛顿批评该公司内容政策的共和党议员对马斯克将推特私有化的交易表示赞赏，而许多民主党人表示，此次收购表明亿万富翁拥有太多权力，需要更多审查。一些共和党议员对马斯克拥有该公司的前景表示兴奋，此前他们多年来一直抱怨主流科技公司对保守派声音进行审查。共和党战略家认为，马斯克收购推特可能会在2024年对他们的政党产生巨大影响。与特朗普关系密切的共和党长期顾问迈克·卡普托（Mike Caputo）告诉CNBC，马斯克的潜在收购是共和党人的“游戏规则改变者”。

根据皮尤研究中心数据显示，美国成年推特用户趋于更年轻化，更有可能是民主党人。在政治意识形态方面，推特用户对自己观点的表达显然比普通美国民众更为非常保守。在从 0（“非常保守”）到 10（“非常自由”）的11 点量表中，14%的推特用户将自己置于 0 到 2 之间，而普通公众的这一比例为25%。

麻省理工学院和耶鲁大学最近对双方政治参与的美国推特用户进行的一项研究发现，36%的共和党账户在2020年大选后的六个月内被暂停，而民主党账户的这一比例为8%。保守派通常将其归因于推特的政治偏见，但研究人员发现，这可以用共和党人在该平台上分享的错误信息多得多的事实来解释。在推特董事会接受马斯克440亿美元出价的那一天，受欢迎的自由派推特账户失去了数十万粉丝——这表明“左倾”用户正在停用他们的账户以示抗议。

拜登政府也在密切关注马斯克的收购事宜，尽管白宫方面并未对具体交易或可能发生的任何潜在政策变化发表评论。新闻秘书珍·莎琪（Jen Psaki）声称，拜登总统“长期以来一直担心大型社交媒体平台的力量”，坚定支持“对第 230 条进行改革，实施反垄断改革，要求更高的透明度等等”。《通信规范法》第 230 条目前规定，“交互式计算机服务的提供者或用户不得被视为其他信息内容提供者提供的任何信息的发布者或发言人”。该条款对当今社交媒体巨头的崛起至关重要，它允许互联网服务提供商——谷歌（Google）、推特（Twitter）、脸书（Facebook）、油管（YouTube）等——在大多数情况下免于承担第三方在其平台上发布的内容的责任。

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规定的言论自由保护，仅适用于政府审查言论。这并不意味着私营公司无法决定他们允许在其平台上发表何种类型的言论。公司可以并且确实有自己的用户必须遵守的标准和政策。

前联邦通信委员会 （FCC） 主席汤姆·维勒（Tom Wheele）认为要求社交媒体公司遵守与行业合作制定并由联邦监管委员会执行并由行业自律机构解决争议的透明度和问责制规则并不违反国会第一修正案。正如布鲁金斯技术创新治理研究中心的非高级研究员马克·麦卡锡（Mark MacCarthy）所提议的那样，即政府应要求社交媒体公司披露更多有关其运营方式以及如何放大、限制和删除其系统上的内容的信息。

四、特朗普是否能够重返推特？

除了对推特的改革，马斯克宣称将让特朗普重返推特也引发关注，甚至有网友在美国科技媒体Ars Technica评论区表示要去砸街上特斯拉的车玻璃，来抵制马斯克。

特朗普曾经是一个过度活跃的推特用户，在他第一次弹劾期间平均每天发 58条推文，在他的竞选和总统任期内，他利用这些推文大肆激怒了他的支持者并主导了政治辩论。在他的推特禁令之前的国会大厦骚乱前一个月，特朗普曾在推特上写道：“1月6日在华盛顿特区举行大规模抗议活动。在那里，会很狂野！”此后，特朗普就被推特等社交媒体禁言，理由是“有进一步煽动暴力的风险”。在此基础上，推特和其他主流社交媒体平台都实行了言论审查制度，旨在让自身不那么容易受到骚扰、操纵和有害虚假信息影响。这些举措的目的是提升平台对寻求安全场所的广告客户的吸引力，并更好地顺应政界人士和监管机构的主张，即这些平台应该对平台上的所有内容负责。然而这些举措疏远了一些用户，他们和马斯克一样，都认为这些措施过头了。

而近期，美国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在得克萨斯州奥斯汀的一次竞选集会上发表讲话，作为他“美国自由之旅”的一部分，舞台上方的大帐篷上写着“是时候赢回美国了”。特朗普表示不会重返推特，但认为马斯克会改变推特使变得更好。特朗普则继续宣传他最新推出的社交媒体平台“Truth Social”。

特朗普媒体科技集团（Trump Media & Technology Group）社交媒体平台Truth Social于2022年3月正式启动，自2月以来进行了验收测试（beta test）后，已经在其全新的云服务下启动并运行了四天。前加利福尼亚州众议员德温·努恩斯（Devin Nunes）是该公司的首席执行官。马斯克也颇为关注，并曾发推：在苹果平台上，Truth的APP连续几周下载量超过脸书、推特、照片墙，位居全球榜首。

纽约城市大学克雷格纽马克新闻研究生院教授杰夫·贾维斯说，如果特朗普被允许回到推特上，许多新闻媒体将再次被迫根据他的推文撰写故事，这将扩大他们的影响力。贾维期说：“我害怕我们之前的情况，即媒体将他的每一句话都变成了一个故事。”贾维斯说。他说，记者不能完全忽视特朗普的帖子，特别是如果他再次竞选总统，但他们需要更好地利用新闻判断。

马斯克以“核查水军”为由暂停了收购推特，但推特与资本的博弈还将继续，推特本身的社交媒体平台在美国大选中发挥更大的作用，使得美国政界对于推特更加注意、防范甚至抵制。在资本的助力下，推特是否变成全球公共广场推广美国利益，还是代表美国利益引导世界社交媒体发展，甚至变成美国颜色革命其他国家的工具，这些都是美国资本界、政界与推特面临的考验。

参考文献

[1]Yang Q，Mosleh M，Zaman T，et al.“Is Twitter biased against conservatives? The challenge of inferring political bias in a hyper-partisan media ecosystem”，PsyArXiv，[EB/OL].[2022-04-08]，https://psyarxiv.com/ay9q5/ .

[2]Mark MacCarthy.Transparency is the best first step towards better digital governance，[EB/OL][2022-05-10]，https://www.brookings.edu/blog/techtank/2022/05/10/transparency-is-the-best-first-step-towards-better-digital-governance/.

[3]Tom Wheeler.Elon Musk，the Buffalo shooting，Texas，and Internet free speech[EB/OL].[2022-05-23].https://www.brookings.edu/blog/techtank/2022/05/23/elon-musk-the-buffalo-shooting-texas-and-internet-free-speech/.

[4]Courtney Radsch.Could Elon Musk's Takeover of Twitter Have a Silver Lining?[EB/OL].[2022-05-04].https://www.cigionline.org/articles/could-elon-musks-takeover-of-twitter-have-a-silver-lining/.

作者吴非系暨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中国新闻史学会全球传播与公共外交研究委员会副会长；作者纪瑶系暨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