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兽》第21集

作者 庞贝 演播 晓凡
2020-06-02 08:08
收录于专题:《独角兽》
摘要

贾科长抽着烟往外走,就见阿桑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傻傻地冲他笑

鲸鱼的超声波能传到千里之外,而电报使人类第一次能够及时获得千里之外的信息。对于被智能手机掌控的年轻人来说,电报只是一种传说中的存在。他们是移民者的后代,也是数字时代的原住民,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未曾见过电报,然而这项业务其实是仍然存在着。电报曾经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也曾改变了这些年轻人父辈的命运。在这个幅员辽阔的国度,依然有一些通讯不便的偏远山村,手机网络尚未覆盖到那里,村里也只有一台无人值守的座机电话,对于那里的人们来说,电报依然是与外界沟通的必要手段,他们只为最重要的人生大事拍电报,而一封电报就足以改变他们的人生。在这个亚热带南方的夏日黄昏,这个来自边地的女孩就是因一封电报来到了这座城市。女孩怀揣着这封改变命运的电报,而电文依然是上个世纪末的流行语:钱多,人傻,速来。

光怪陆离的街景,蝗虫般蠕动的车流,陌生的芒果树,闪烁的红绿灯,电动轮滑,cosplay怪物,濯足城,斑马线……

女孩走在斑马线上,左侧有一辆无人驾驶的公交车驶来。女孩慌忙止步,朝那公交车望去,她并未看清这是无人驾驶的大巴。公交车自觉让行,女孩便急忙朝前跑,她想快点跑过斑马线,因为公交车是在为她让行,而就在公交车的左侧,一辆黑色轿车正疾驰而来!女孩失声惊叫,小轿车猛然刹车!一只手臂突然抓住女孩,猛力将她拉住!

一场车祸避免了。在她横过斑马线的时候,因有那辆大块头公交车的遮挡,她并未看见大车左侧疾驰而来的小车,而小车因是与大车平行,驾车者也没看见大车前头横穿马路的女孩。好在女孩被人拉住,但她顿时吓傻了。

拉住她的男孩是阿桑。他原本是与女孩同时走上斑马线,女孩忽然跑起来,但是他没跑,他是先朝公交车方向望一眼,果然就见有辆小车正急驶而来。

获救的女孩以眼神向阿桑致谢,这样的眼神是比语言更真诚。她是初来乍到,她尚不知该以怎样的城市语言致谢。阿桑有自己的事要赶路,但他记住了这个眼神。美丽村姑的眼神,这眼神中没有任何杂质。

阿桑边走路边回想刚才那惊险的一幕。那其实是一辆测试中的无人驾驶公交车,驾驶座上虽然没人,司机却是坐在一旁,车上也确实是有一些乘客。阿桑是有自己的事要办。他要去天鹅堡。天鹅堡建在一座小山上,而今那座山的名字就叫城堡山。天鹅堡是这座城市的顶级豪宅区。那个小区的业主都是有钱人,他们中很多人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南下者,他们或是因某封电报而南下,他们抓住一切机会率先成了有钱人。

阿桑到达时天色已晚,雾霭和夜色笼罩着城堡山。阿桑站在通往城堡山的桥头,隔着这样的距离,他只能望见天鹅堡那昂然耸立的轮廓。他的双肩包里有一瓶茅台酒,一条中华烟。此刻他伫立桥头,茫然地仰望着那高远的城堡,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作为一枚程序猿,他过的其实是标准的宅男生活。尽管看上去是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其实他是最怵跟人打交道,性情便也有些孤僻。他是虚拟世界的独行侠,而在现实世界中,他的情商却远远不及格。不只是情商欠缺,他的胆量也不够用。已有社会学家用一个“丧”字为他这样的年轻人打标签,阿桑尽管内心里抗拒这个说法,但他的行为却是默认。好丧!好衰!为了跟区交通局这位贾科长说上几句话,他已整整跟踪了一天!

这一天本来是有好几次机会,但是由于自己的怯懦,他只好从白天的会场跟到贾科长的住处,而此刻贾科长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城堡山的豪宅中,而这个城堡山又是安保严密的高尚小区,看来是更难见到贾科长了。

他为白天失去的机会而懊悔。下午的时候贾科长是在开会,是区交通局的一个推进巡视整改工作的专题会议,会议室并不是很大,与会者不到百人。阿桑本以为这是一个很严肃的会议,他更是不敢贸然打扰,但没想到会场上不时有阵阵笑声传出。会议室的后门开着,不断有人溜出来抽烟或打手机。阿桑便在走廊上晃悠,他从窗口看到那科长确实是在场,贾科长梳着油亮的小分头。那些开会的男人都一律穿着白衬衣,白衬衣也都扎在裤腰里。台上讲话的那人口才也确实是好,台下便有阵阵掌声。阿桑虽然是在走廊上晃悠,却也能听到那人的声音。

“为什么世界上会出现‘装’?为什么有人感到不装不大好呢?这是一个社会现象。偷是社会现象,装也是社会现象。装的现象现在特别多,在我们党内也特别多。爱装的人,是他母亲生下他来就要他装的?他母亲怀他在肚子里就在观音菩萨面前发誓、许愿,一定要生一个会装的儿子?当然不是,这是社会现象。我们党内历来不允许装!”台上那人得意地提高了嗓门,“这话不是我说的,我没有这样的水平!这是毛泽东主席说的!《毛泽东选集》第三卷!”

哗!台下又是一片掌声。

有人就趁机大声咳嗽,有人喝水有人笑。

阿桑受了这气氛的感染,他那紧张的神经也有所放松了。于是,当贾科长溜出来时,他便悄悄跟到了洗手间门口。

贾科长在撒尿,阿桑不便跟进去,便站在门口等。那天在海滩上,为见那位退休女处长,他是在那块礁石上等待时机,然后是借着酒劲走上前去。此刻他身上没有酒劲,背包里倒是有酒,且是陈年茅台,但那是他欲送给贾科长的礼物。此刻他身上没有酒劲,胆气也就更小了。他也想撒尿,但他是绝无勇气与贾科长并排撒。

阿桑瞥见那科长拉上裤链,接着又掏出烟来。果然是中华烟!阿桑心里一阵暗喜,背包里要送的正是中华烟。贾科长抽着烟往外走,就见阿桑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傻傻地冲他笑。贾科长眉头微皱,阿桑便赶紧开口。

“贾——贾——贾——”

贾科长!阿桑难以连贯地说出这三个字。他看见贾科长的脸色在变,先是戒备地拉着脸,接着便是生气的样子了。贾科长抬手抹了一下小分头。阿桑看不见自己憋红了脸。突然的口吃。从未有过的情况发生了。

他呆呆地望着贾科长扭着八字步走开,贾科长扭到会议室的后门口抽烟,他在那里与另一个人说笑,也朝这边瞥了一眼,但阿桑是无力走过去了。

此刻他背着高级烟酒站在这桥头,时而望着天鹅湖里那些游荡的天鹅,时而望着雕栏围墙内那些城堡的业主们,他们的儿女使他们成了高人一等的城堡人,他们有的在听着二人转遛弯儿,有的坐在休闲椅上抠脚丫子。阿桑木然地望着这一切,想到自己面对的是一座城堡山,他的这种无力感便更加重了。一种深深的绝望感。他只能恨自己。他想到了放弃。

他仰头望着阴沉的天空,天空是一片沉压的黑云。暴雨信号仍是橙色,雨说下就下。中午刚下了一阵子,地上的积水尚未消退,此刻雨又下起来了。路人都撑起了雨伞。阿桑没带伞,便站在马路边一棵碎叶榕下。马路上一汪汪积水反射着灯光,也映出路边高楼破碎的影子。

编辑 陈冬云

(作者:作者 庞贝 演播 晓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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